耳边,是花厅里觥筹交错的轻响,是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那些贵夫人小姐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像一根根银针,密密麻麻地刺向我。
这些声音,前世像一把把钝刀,将我赵明月的血肉一点点割离。这一世,它们却成了序曲,宣告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啪!”
一声清脆的水声,伴随着我的惊呼,瞬间打破了花厅里故作的平静。
滚烫的茶水,带着龙井特有的苦涩香气,大片大片地洇湿了我身上那袭月白色湘绣礼服。领口、袖摆、裙裾,无一幸免。肌肤被烫得火辣辣的,可心底的寒意,却比任何冰霜都要凛冽。
“姐姐!”
一道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如同一支裹着蜜糖的利箭,直直射向我。我抬眼望去,只见我的好庶妹赵清婉,正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我脚边。
她那张芙蓉般娇嫩的脸蛋上,泪珠儿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浸湿了她那件素雅得体的淡青色罗裙,更显出一份我见犹怜的无辜与脆弱。
她抬起头,那双浸满了水汽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与愧疚。她颤抖着声音,带着京城闺秀惯有的娇滴滴的哭腔,在众人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中,字字泣血地恳求:
“姐姐,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我只是……只是太羡慕姐姐能得父亲如此看重,姨母又为姐姐求来了太子妃的婚约……一时走了神,才、才不小心……”
她话没说完,便哽咽着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双肩膀颤抖得厉害,仿佛我只要开口说一句重话,她便会立刻魂飞魄散。
太子妃婚约?
我冷冷地看着她跪伏的身影,心头只觉万丈冰霜。前世,我就是因为这份“太子妃婚约”,被她和她那“好郎君”陈玄安联手算计,毁了清白,断了前程。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场赏花宴。我心软,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主动替她圆谎,说自己不小心碰洒了茶水。
可结果呢?我的狼狈离场,为她赢得了与安远侯世子相识相知的机会。而我,最终却被嫁给了侯府那个脾气暴戾、嗜赌成性的庶子。
新婚之夜,我的丈夫揭开我的盖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嫌弃。
他告诉我,他的心上人是赵清婉。若不是我这嫡女挡路,他早已娶了她。
三年!整整三年,我在后院里受尽磋磨,毒打、冷落、羞辱……我以为那是命。
直到我弥留之际,赵清婉盛装前来。
她抚摸着我消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笑得得意而残忍。
她亲口告诉我,是我那“好郎君”陈玄安,在背后散布我与男子私会的谣言。
是她,亲手将一封伪造的“情书”塞入我的嫁妆。
是父亲听信了流言,才急匆匆地将我许配给那个家暴男,以保全尚书府颜面。
她还说,当年她看上的是太子妃之位,可太子妃身份太过招眼,她不敢奢望。退而求其次,安远侯世子风光霁月,才是她的心头所好。陈玄安?不过是她用过的棋子,借他之手除掉我,再将他一脚踢开。
她笑得花枝乱颤,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姐姐,你可真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
血色涌上我的喉头,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只吐出一口鲜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