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所有急于辩驳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头。他看着那双曾经对他流露过一丝不同、此刻却盛满不信任的眼睛,心口像被冰锥狠狠刺穿,冻得发麻,连疼痛都迟缓了。
没有证据,唯有“信”或“不信”。
他们不信他。她不信他。
鞭刑加身,撕裂皮肉,废除微末修为,逐出师门。整套流程快得像是早已排练纯熟。
他被像破布一样扔出山门,浑身浴血,躺在冰冷的石阶下。雨点冰冷地砸落,混合着血水,浸透一身狼狈。头顶那块悬挂了千年的“清虚正道”匾额,在雷光闪烁中,漠然俯视着他。
意识模糊间,求生的本能让他拖着重伤之躯向山下密林爬去。不知爬了多久,雨水冲垮了山泥,他随之滚落,坠入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幽深洞窟。
窟内无光,死寂。唯有中央一潭死水,微泛幽光。水潭正中,插着一柄剑。剑身古拙,覆满锈蚀,黯淡无光,仿佛与这死寂之地一同被时光遗忘。
他爬至潭边,血滴入潭水,竟发出嗤嗤的轻响。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粗糙的剑柄。
霎时间,死寂的洞窟轰鸣!亿万道猩红血光自锈蚀的剑身上爆发,冲碎潭水,冲碎洞顶,直贯天穹!无数狂暴混乱的意念、磅礴到足以撕碎星辰的古老力量,化作实质的血色雷霆,疯狂涌入他残破的躯体。
经脉在寸寸碎裂后又以更狂暴的方式重塑,识海被碾为齑粉又被无上伟力充盈扩张。痛苦超越极致,反而变得空茫。他仰着头,瞳孔深处倒映着那灭世般的血光,渐渐凝聚成两点冰冷燃烧的赤焰。
低沉而古老的笑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并非语言,却明晰无比:
【…恨吗?…怨吗?…】
【…蝼蚁撼树?…不…吾赐你…吞天之能!…】
【…以血为祭…以恨为薪…焚尽这…不仁之世!…】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身伤势尽愈,污血尽去。肌肤下流淌着的是足以令山河变色的恐怖力量。那柄锈剑已焕然一新,剑身暗红,如同凝固的血髓,在他手中低低嗡鸣,与他血脉相连,呼吸与共。
他一步踏出洞窟,身后山峦无声塌陷,化为深渊。
清虚道宫今日张灯结彩,正在举行宗门大比。广场上弟子如云,切磋论道,祥光阵阵,瑞气千条,好一派仙家盛景。
忽然,天际尽头,一抹暗红疾掠而来,初始仅为一点,旋即化作铺天盖地的血色狂潮,汹涌压境!可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碾碎祥云,崩断瑞气,方才还喧闹的广场瞬间死寂,所有弟子如坠冰窖,修为低微者更是当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何……何方前辈驾临?”有长老强撑着腾空,声音发颤。
血光敛散,现出一道身影。灰袍依旧,却再无半分卑微,手持一柄暗红魔剑,眼神漠然,如同俯视尘埃。
“是…是林修!”有人失声尖叫,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个被逐出去的看门废物?!”
惊呼未落,一道血色剑芒细如发丝,轻轻一闪。那惊呼的弟子连同周围数人,瞬间化作漫天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魔头!结阵!快结阵护驾!”长老们骇极狂呼。
无数剑光亮起,道法符文闪烁,巨大的太极阵图在半空急速凝聚,光华璀璨,蕴藏道门无上降魔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