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环视。
昔日钟灵毓秀的仙家洞府，白玉铺就的广袤广场，巍峨耸立的传功大殿，藏纳万卷的经阁……所有熟悉或需要仰望的景象，此刻尽数在血色与烈焰中扭曲、崩塌、化为焦土。哀嚎声已经稀落下去，并非因为仁慈，只是因为能发出声音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求饶是徒劳的，挣扎更是可笑。
他迈开脚步，踩过仍在燃烧的断壁残垣，靴底与滚烫的灰烬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竟与他昔日清扫山门石阶时，有几分诡异的相似。只是如今，他扫去的，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宗门，是数以千计曾视他如草芥的“仙师”。
偶尔还有一两个未曾完全断气的弟子，在焦黑的尸体堆中抽搐，或是躲在某处尚未完全坍塌的假山残骸后瑟瑟发抖。林修并未特意去寻找，也未刻意避开。魔剑如有自主灵性，但凡他经过，剑锋微颤，便有一道细微如血线的剑芒掠出，精准地没入那些残存的生命气息之中。
轻微的噗嗤声后，一切归于死寂。
他像是一个冷漠的清算者，逐一核对着名单，然后勾销。无关喜怒，只是完成一项既定的程序。道经有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他心中漠然浮现这句，随即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弄。而今，他执掌毁灭，他便是天意，何须假手“善人”？
穿过已成废墟的主殿广场，后方是丹堂与器阁所在。火光在这里似乎遇到了些许阻碍，一些残存的防护阵法仍在闪烁，徒劳地抵抗着蔓延的血焰。
林修抬手，魔剑并未挥出，只是凌空轻轻一点。
嗡！
一圈暗红色的涟漪自剑尖荡开，无声无息地掠过那些闪烁的符文光罩。如同沸汤泼雪，所有残存阵法瞬间黯淡、碎裂、消融。其后的丹房轰然洞开，里面传来几声惊恐欲绝的尖叫。几个侥幸躲过最初劫难、试图凭借丹炉庇护的炼丹弟子，此刻暴露无遗。
他们看着那道魔神般的身影踏入丹堂，看着地上铭刻的、足以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阵纹在那人脚下寸寸湮灭，连挣扎的勇气都已丧失。
林修的目光掠过他们，落在后方那一排排紫金铸就的丹架上。上面陈列着无数玉瓶、瓷葫，氤氲着各色灵光药气。他曾无数次远远望见过内门弟子乃至真传弟子来此领取丹药，那时，他连靠近此地的资格都没有。
他伸出手，凌空一抓。
砰！砰！砰！砰！
数以百计的丹药玉瓶齐齐炸裂！里面那些圆融光泽、蕴藏着磅礴灵力的灵丹，无论是助长修为的“筑基丹”、“凝元丹”，还是疗伤圣药“紫云膏”、“续断青霜”，尽数在无形的巨力下化为齑粉，精纯的药力瞬间被狂暴的血焰煞气污染、同化，消散于空中。
浓郁的药香与血腥味、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那几个炼丹弟子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其中一位年老些的丹师，似乎认出了林修，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求饶，或是斥责这暴殄天物的行径。
林修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
剑芒微闪，丹堂之内，再无声息。
器阁亦然。珍藏的飞剑、法宝、灵甲，无论品阶高低，在魔剑的血芒掠过之后，尽数灵性尽失，断裂的断裂，融化的融化，化为满地废铁残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