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笑了笑,没接话,只是转身拿起放在门口的书包:“姑姑,奶奶,我还要回学校写作业,就先回去了。强强要是不肯吃,您再跟我说,我再劝劝他。”

“哎,好!路上小心点!”姑姑笑着应道,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不止一点。

我走出李家大门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灯还亮着,姑姑正趴在灶台上,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报纸拿出来,又展开看了一遍,嘴角还挂着笑。奶奶站在一旁,靠着门框,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佝偻。

我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公交站走去。晚风拂过脸颊,带着点凉意,却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我刚才偷偷录下的、姑姑说“生吃效果好”的音频。

不是我要耍心机,是上辈子的教训太惨痛了。我必须留个后手,万一将来姑姑反咬一口,我也好有个证明。

从那天起,李家就彻底被那股浓烈的、带着骚腥和生血的怪味笼罩了。

起初是鸡鸭鹅的蛋。姑姑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专挑那些刚下的、还带着温度的蛋,回来在厨房剥壳。腥气顺着窗户缝飘到楼道里,邻居路过时都要捂着鼻子快走几步,甚至有人在楼下议论:“李家这是在弄什么啊?怎么这么臭?”

姑姑不管这些,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强强准备“补品”。一开始是生鸡蛋,她把鸡蛋敲开,倒在碗里,加点盐,逼着强强喝。强强每次喝的时候都皱着眉,喝到一半就想吐,姑姑就拿着筷子,死死按住他的嘴:“咽下去!必须咽下去!为了你好!”

后来,姑姑觉得光吃鸡蛋不够,开始按照我写的单子找其他东西。她托乡下的亲戚找来了羊的睾丸,还有猪的内脏,都是生的。每次处理这些东西时,厨房里都传来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混着强强压抑的干呕。

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去一次——不是因为想他们,是为了确认“计划”在顺利进行。每次回去,我都尽量避开厨房,要么在厅堂里陪奶奶说话,要么就待在强强的房间里,假装看书。

但偶尔还是会撞见。有一次,我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姑姑死死按着强强的头,把一碗生的羊睾丸往他嘴里塞。强强的脸憋得紫红,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嘴角挂着黏液和血丝,看起来格外可怜。他的眼睛里是彻底的死寂和恐惧,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当他的目光扫到我时,那死寂里突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孩子气的求救信号——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喊“姐,救我”。

上辈子,我看到这样的场景,会立刻冲进去,把姑姑的手掰开,把强强护在身后,然后跟姑姑大吵一架。可这辈子,我只是漠然地移开视线,像没看见一样,转身走回了厅堂。

甚至在姑姑看过来时,我还会轻声补一句:“姑姑辛苦了,强强以后知道您为他这么费心,肯定会感激您的。”

姑姑听到这话,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语气也更坚决:“听见没!你姐都说了!这是为你好!给我咽下去!”

强强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呜咽。我坐在厅堂里,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我忘不了上辈子他攥着刀,把我堵在角落里的样子,忘不了那冰凉的铁器捅进身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