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铁器捅进身体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划破皮肤、刺穿内脏的触感。那股寒意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比冬天的井水还要冷,比此刻奶奶掐着我的手指,要冷一万倍。
“妈!你又在跟她嚼什么舌根!”姑姑突然转过身,手里端着那个豁口的白瓷碗——碗沿的缺口还是去年她跟奶奶吵架时摔的。碗底躺着几枚剥了半截的蛋,暗粉色的肉质裹着透明黏液,血水顺着碗壁往下滴,在油腻的灶台上积了一小滩。
她眼神里有一种狂热的、近乎虔诚的光,像信徒看着圣物。可这光落到我身上时,瞬间蒙上一层惯常的挑剔和冷漠,仿佛我是个碍眼的污渍。
“我这是为强强好!”姑姑的嗓门尖利起来,震得我耳朵发疼,“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以形补形!现在不舍得,将来他讨不到老婆,我们老李家香火断了,谁负责?你吗?”最后一句,她往前迈了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语气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腥气钻进肺叶,带着铁锈般的味道,激得胃里一阵翻腾。但我没像上辈子那样爆发,只是慢慢抬起头,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甚至带着点蠢笨的关切——就像那些没见过世面、只知道听长辈话的乡下姑娘那样。
“奶奶也是担心强强。”我轻声细语,声音放得又软又糯,手腕轻轻转了转,从奶奶钳子般的手里挣脱出来。不仅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一步,探头看向姑姑手里的碗,眼神里满是“好奇”:“姑姑,这……真的能补身体吗?强强最近是看着瘦了点,上次见他,校服都显得大了一圈。”
姑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她大概还等着我像上辈子那样跳起来反驳,等着我把碗摔在地上,等着跟我大吵一架。她愣了两秒,随即下巴一扬,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当然有用!隔壁村二傻子他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你看二傻子生得多壮实?一顿能吃两碗饭,扛麻袋都比别人有劲!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
“二傻子?”我故意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带着点“懵懂”,“就是那个见人就傻笑的?他好像……没上过学吧?”
姑姑的脸瞬间沉了沉,语气也硬了些:“没上学怎么了?身体好才是根本!强强就是读书读傻了,身子骨才这么弱!等我给他补好了,比二傻子还壮实!”
“我是不懂这些老方子,”我赶紧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浅影,显得格外温顺,像是怕惹姑姑生气,“就是以前好像听我外婆村里的老郎中提过一嘴,说这种东西,好像生的效果最好,能留住‘元气’,不会把营养煮没了。就是……处理起来麻烦,还特别腥,一般人受不了。”我说到“腥”字时,故意皱了皱眉,一副“我也觉得有点吓人”的样子。
姑姑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蒙尘的灯泡突然通了电。她往前凑了凑,声音都压低了些,带着点找到知音的兴奋:“生的?对!对对对!我也听人说过!说是生的阳气足,补得快!就是强强那孩子娇气,上次我给他弄了点生的,他闻着味儿就吐,死活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