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存在,沈厉苏醒后的陌生与那句对苏清的温柔呼唤,曾像最冰冷的囚笼,将我死死钉在“替身”的耻辱柱上。如今,他撕碎协议的暴怒和那句石破天惊的“我拿命护的女人是你”,却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将这囚笼砸得扭曲变形,成了更加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模样。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焦点模糊,只剩下苏清手里那张疯狂抖动的B超单,和她惨白脸上癫狂的泪痕。
还有沈厉那双骤然缩紧、盛满惊涛骇浪和……一丝我无法辨认的、近乎恐惧的空茫的眼睛。
他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某个无法理解的深渊。那句否认苏清的怒吼还掷地有声地砸在病房冰冷的空气里,此刻却被苏清尖利的指控和孩子的事实衬得像一场荒唐的笑话。
“不可能……”沈厉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不再是刚才面对苏清时的嘶哑冰冷,而是掺入了一种破碎的沙砾感,“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目光死死钉在苏清手中的B超单上,却又猛地转向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窒息。那里面有震惊,有被冒犯的暴怒,有一闪而逝的慌乱,甚至还有一丝……乞求?乞求什么?乞求我相信他?还是乞求这荒谬的一切从未发生?
沈母终于从这连环的冲击中回过神,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第一个炸了起来,尖声指着苏清:“你胡说什么!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拿张不知道哪里来的单子就想讹我们沈家?!我们阿厉怎么可能碰你!他昏迷前心里只有……只有……”
她的话卡壳了,眼神心虚地瞟了我一眼,又立刻强硬起来,试图去抢那张单子:“拿过来!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苏清猛地后退一步,将B超单死死护在胸前,泪珠滚落,却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假的?阿姨!你可以去查!就去市妇幼!建档日期就在那里!就是阿厉昏迷前一周!那晚……那晚他喝多了,把我当成了……”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我,充满了恶毒的怨恨和炫耀,“……反正,孩子就是阿厉的!你们沈家必须认!”
昏迷前一周。喝醉。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一缩。那段时间,沈厉确实常常酗酒,身上总带着浓重的酒气回家,对我越发沉默疏离。我以为他是为了公司并购案的压力……
原来,是为了苏清?或是透过苏清,在看谁?
巨大的恶心感翻涌上来,我捂住嘴,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水。
“闭嘴!”沈厉猛地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呼吸因为震怒而急促,牵扯到身上的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却浑然不顾,只是死死盯着苏清,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滚出去!”
苏清被他的暴戾吓得一颤,随即更加委屈地哭喊:“阿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是你的孩子啊!”
医护人员终于被惊动,急匆匆地赶进来:“病人刚醒,不能情绪激动!家属都先出去!让病人安静休息!”
混乱中,沈母一边试图安抚沈厉,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这一切混乱都是我带来的灾祸。亲戚们窃窃私语,目光在我、沈厉和苏清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猎奇的兴奋和审视。
我被一个护士轻轻推搡着,踉跄地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