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刺破了公堂的庄严肃穆。
府兵的刀锋砍入人群,血雾喷溅,百姓们像被赶入屠宰场的牲畜,惊恐地推挤踩踏,试图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刘御史站在公案后,脸上是病态的亢奋,欣赏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血腥剧目。
宋琛没有看那些屠戮者,也没有看癫狂的刘御史。
他拉着赵恒和张远蹲下,整个人的气息沉入谷底。
怀中龙纹玉的热流不再温顺,而是化作一股奔腾的江河,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的世界变了。
混乱的奔逃和砍杀,在他眼中分解成一道道缓慢的轨迹。
梁柱上,那几名黑衣刺客扣动扳机,弩箭破空,他甚至能看见箭矢上附着的、代表着玄蝎卫的阴冷黑气。
他没有躲。
他抓起公案上那方沉重的端砚,手臂肌肉贲起,猛地朝左侧一根盘龙柱掷去。
砰!
端砚砸在石柱上,碎石四溅,发出的巨响盖过了片刻的惨叫。
梁上的刺客本能地循声侧目。
就是这一瞬。
宋琛手腕一抖,三枚柳叶刀脱手而出,没有射向刺客,而是精准地切断了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牌匾的麻绳。
吱嘎——
沉重的金丝楠木牌匾带着千钧之势轰然砸落。
几名黑衣刺客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砸成了肉泥,只有几支弩箭无力地钉在了地板上。
最大的威胁,解除了。
“杀!给本官杀了他们!”刘御史见状,气急败坏地嘶吼。
几名府兵立刻舍弃了追砍百姓,提刀冲向公案。
“我来!”赵恒双目赤红,一把抢过宋琛递来的另一柄长柳叶刀,怒吼着迎了上去。
他毕竟是老捕头,刀法虽然不如府兵精妙,却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一时间竟也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张远吓得牙关打颤,却也鼓起勇气,抓起一条断裂的板凳腿,死死守在赵恒身后。
宋琛没有加入战团。
他矮身一窜,从公案的另一头绕了出去,整个人贴着墙壁的阴影,像一条没有声音的蛇。
一名府兵正举刀砍向一个倒地的老者,忽觉后颈一凉,随即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府兵刚解决掉一个反抗的商贩,还没来得及转身,膝盖窝便被什么东西刺穿,惨叫着跪倒在地。
宋琛的柳叶刀,不出则已,一出,必中要害。
他从不硬拼,只攻击关节、脖颈、手腕这些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烟火气,冷静、精准,像是在拆解一具复杂的人体,而不是在杀人。
转眼间,又有四五名府兵悄无声息地倒下。
刘御史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恐惧。
他不再叫嚣,而是悄悄挪动脚步,想从大堂侧面的小门溜走。
两名亲卫紧紧护在他身前。
“想走?”
宋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刘御史猛地回头,只见宋琛一脚踹翻了旁边一张桌子,桌上的卷宗文书哗啦啦散了一地,正好挡住了一名府兵的视线。
趁此空隙,宋琛已经如鬼魅般逼近。
“拦住他!”刘御史尖叫。
两名亲卫是玄蝎卫中的好手,一左一右,配合默契,两柄短刀封死了宋琛所有前进的路线。
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看见他们气力流转的怪物。
叮!
宋琛手里的柳叶刀后发先至,刀尖点在左边那人短刀的刀脊上,力道不大,却刚好让他门户大开。
不等那人变招,宋琛的左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轻轻一捏。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右边那名亲卫大惊,刀锋一转,直刺宋琛心口。
宋琛不退反进,任由刀尖划破自己的衣衫,右手的柳叶刀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下往上,划开了那名亲卫持刀的手腕。
筋脉断裂,短刀落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当刘御史反应过来时,他最后的屏障已经倒下。
那个一身青衫的仵作,正一步步向他走来,手里那柄还在滴血的柳叶刀,像死神的信物。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御史!杀官是灭九族的大罪!”刘御史色厉内荏地嘶吼,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宋琛停下脚步,看着他。
“你让府兵屠戮公堂百姓时,可曾想过天楚律法?”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平静,让刘御史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怪叫一声,挥舞着匕首扑了上来。
宋琛侧身,避开那毫无章法的刺击。
柳叶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没有碰撞,没有格挡。
只是轻轻一抹。
刘御史的动作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红线迅速扩大,鲜血喷涌而出。
“呃……呃……”
他捂着脖子,颓然倒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中满是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了手,无论是剩下的府兵,还是浴血奋战的赵恒,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四品御史,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公堂之上。
被一个仵作,像杀鸡一样,割断了喉咙。
宋琛甩掉刀尖的血珠,走到那本掉落在地的账册旁,弯腰将其捡起,揣入怀中。
就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轰!
公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队身穿玄铁甲、手持长戟的士兵涌了进来,将整个大堂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盔甲制式,与府兵截然不同。
这是江州城的城防军。
为首的一名独眼将军,目光如电,扫过堂内尸横遍野的惨状,最后定格在手持柳叶刀、站在刘御史尸体旁的宋琛身上。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州城防军奉命前来平乱。所有人,放下武器!”
“此人当堂行凶,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