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的胶鞋在工地积水里踩得“噗嗤噗嗤”响，每走一步，泥水都溅上早已湿透的裤脚。那裤子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浸满了混着砂石和水泥的泥浆。钢筋上的锈水混着暴雨，顺着他粗糙的胳膊往下淌，渗进袖口磨破的旧秋衣里，一阵冰凉激得他后脊梁猛地一缩。后腰的陈年旧伤仿佛被这湿冷天气唤醒，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不停地在骨缝间钻扎。他咬紧牙关，扛起最后一根钢管，耳后依稀传来工头在滂沱雨幕中嘶哑的喊声：“明儿要是还这个鬼天气，就晚来俩钟头！”
“建军！这边！”刘艳举着个破旧的塑料袋，在工地门口踮着脚张望。风呼呼地刮，把那只薄薄的塑料袋吹得鼓胀起来，隐约露出里面裹着的几片烂菜叶——那是她下午在菜市场收摊时，红着脸跟摊主磨了半天才要来的。雨水早已打湿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花衬衫，湿漉漉地贴在单薄的身子上，连里面那件旧毛衣的针脚都清晰可见。夫妻俩匆忙挤上那辆老旧摩托车的遮雨布下，发动机“突突”的声响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吃力。刘艳突然凑到王建军耳边，提高声音喊：“刚才路过彩票站，听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说咱区有人中了三百多万！”
王建军嗤笑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那都是老天爷给别人掉的馅饼，咱这命，能顿顿吃上热乎饭就不错了！”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妻子悄悄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只不起眼的袋子最底下，其实还藏着一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彩票。那是昨天买菜时，她犹豫再三，终于咬咬牙花两块钱顺手买的。
1 意外之财
老旧单元楼的声控灯又坏了，黑暗里王建军正摸索着掏钥匙，后背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老王，你……你掐我一下，快！”刘艳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彩票，指腹反复摩挲，已经把纸边磨得起了毛。王建军掏出手机，屏幕发出的昏黄光线照亮了彩票上的号码，再一对电视里还在滚动的中奖数字——一个不差。
“老天爷……真的……真的中了！”王建军一遍遍数着那串数字，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猛地抓过妻子的手往自己胳膊上狠狠一拧——“嘶！”疼痛真实而尖锐，他却瞬间热泪盈眶。这一晚，夫妻俩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刘艳把那张关乎命运的彩票塞进枕套最里层，隔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摸一下，仿佛确认它是否还在。直到天快蒙蒙亮，她才靠着王建军的肩膀，迷迷糊糊地浅睡了片刻。
第二天一早，王建军怀揣着那张彩票前去兑奖，手心的汗把纸条浸得软塌塌的。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问：“先生是来兑奖的吗？”他紧张得几乎不敢抬头，整个流程如同踩在云端般不真实。直到晕晕乎乎地走进银行，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存折，指腹摩挲着上面那一长串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他才终于敢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回家路上，他破天荒地绕去常经过的包子铺，咬咬牙买了一笼热腾腾的肉包——这是女儿倩倩念叨了整整半年的早餐，以往他总是说“等爸爸发工资就买”，可每月的工资不是凑了房租，就是给倩倩买了文具和作业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