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绝望了。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苍白消瘦的脸,和手臂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疤痕,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滋生。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我必须去看看,那个顶着我的名字,穿着我的衣服,夺走我的一切的娃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3.
我趁着我爸去镇上采买贡品,用藏起来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祠堂的锁很牢固,我用铁丝捅了半天,才终于「嗒」的一声打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香灰和血腥味的铁锈气,扑面而来。
祠堂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那个陶瓷娃娃就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身上那件红色的连衣裙,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一步步走近。
「咔嚓……」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低头一看,是一小块碎裂的瓷片,边缘锋利,带着一丝暗红的血迹。
地上,散落着许多这样的瓷片。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娃娃。
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微光,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的脸上、脖子上、四肢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纵横交错,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它不再是刚来时那副精致美丽的模样,反而像一个从坟墓里扒出来的、破碎的尸体。
我死死地盯着它,心脏狂跳。
就是这个东西,在一点点蚕食我的生命。
我伸出手,想去触碰它。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它冰冷的脸颊时。
「你终于来了。」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死寂的祠堂里响起。
是我的声音。
我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后退了两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谁?谁在说话?」
「我呀。」
那个娃娃的头,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角度,转向了我。
它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此刻竟然泛着诡异的红光,死死地锁定着我。
它的嘴唇没有动,但那声音,确确实实是从它身体里发出来的。
是我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怨毒和憎恨。
「你抢了我的东西,现在,该还给我了。」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定睛一看,娃娃脸上布满了裂痕,每一道裂痕里,都渗出鲜红的血。
那些血珠顺着裂缝缓缓滑落,在它苍白的瓷脸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泪痕。
它在流血泪。
「什么……你的东西?」我声音颤抖。
「我的名字,我的衣服,我的父亲,我的……身体。」
它用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里的贪婪和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你挡完一百零八次灾,承受所有的痛苦,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它诡异地笑了起来,瓷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就是你啊。或者说,我很快……就是你了。」
血,从它的裂缝里越渗越多,很快就染红了那件红色连衣裙。
我明白了。
这不是挡灾,是献祭。
我爸用村民们的「小灾小劫」做引子,将我的生命力、我的精气神,一点点地转移到这个娃娃身上。
等到娃娃身上的裂痕布满全身,就是它彻底取代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