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就是生下来时哭声跟小猫似的,差点没缓过来。
高沈像是得到了赦令,逃也似的冲进了里屋。
很快,里屋传来了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粗重呼吸声。
我没什么感觉,心死了,也就麻木了。
等他再出来时,眼眶通红,走路都有些踉跄。他走到我床边,“噗通”一声,这个在训练场上能把新兵蛋子训到哭爹喊娘的硬汉,直挺挺地跪下了。
“华华,对不起,我错了。”他抓住我的手,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我的手背上,“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你骂我,怎么都行,就是别说离婚,好不好?”
他的手劲很大,像一把铁钳,捏得我生疼。
我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他的手掰开。
“高沈,晚了。”我看着他,目光里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别人。一次是这样,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不会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他举起手,急切地保证。
我只是摇摇头。
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慌乱和祈求。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我的温柔顺从,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样决绝的姿態對待他。
他身上那股常年不散的、淡淡的肥皂味里,今天夹杂了若有若无的、陌生的香气。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而是一种……女人的雪花膏的味道。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白薇从不用部队统一发的肥皂,她用的是从上海托人买来的雪花膏,带着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高沈曾跟我提过一嘴,说闻不惯那味儿。
可现在,这股他“闻不惯”的味道,却从他的军装领口,幽幽地散发出来。
他所谓的“守到她退烧”,到底是怎么守的?
我不愿意去想。
“孩子叫什么?”我岔开了话题。
高沈一愣,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
“我……我还没想好。”
“就叫姜盼吧。”我淡淡地说,“跟我姓,盼望的盼。”
高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惨白。孩子跟妈姓,在这八十年代的部队大院里,无异于公开打他这个当爹的脸。
“华华,你非要这样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痛苦。
“是,”我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我非要这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病弱的声音响起:“高大哥,嫂子,我来看看你们。”
白薇来了。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男式的军大衣,那款式,我再熟悉不过,是高沈的。她脸色苍白,嘴唇却没什么血色,显得那双大眼睛格外楚楚可怜。
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高沈身上,立刻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高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是……是因为我吗?嫂子,你千万别误会,高大哥昨晚是去照顾我了,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他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副模样,活像我是个欺负了他们俩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