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顺便去超市买点牛奶和鸡蛋。还有，物业费该交了，我放在餐桌上的信封你看见了吗？”
李默揉了揉太阳穴：“看见了。我会去交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今天体检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有点脂肪肝，老毛病。”
李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肺部的阴影，也许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者更可能是害怕从她那里得到的是漠不关心的回应。
“那就好。早点回来，乐乐想让你检查她的数学作业。”
挂了电话，李默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林薇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家常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生活安排和关于女儿乐乐的事务。婚姻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合租关系，而且还是不太愉快的那种。
下班后，李默如约去了超市。
在冷柜前挑选牛奶时，他无意中听到两个年轻编辑的谈话。
“...听说又要裁员了，传统媒体真的混不下去了。”
“王志强那组好像要砍掉《新文学》版块，全部做商业化内容。”
“李默怕是要倒霉了，他那个老古董思维，根本跟不上时代。”
“是啊，还整天抱着文学理想不放，笑死人了...”
李默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排货架后面，直到那两个年轻人离开才出来。
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原来他在同事眼中已经是这样的形象——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一个笑话。
结账时，他意外地在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看到了那本《总裁的契约娇妻》，封面上是一个半裸肌肉男搂着一个面色潮红的女郎。
李默鬼使神差地把书拿起来，翻到版权页看了一眼印数——十万册。
这个数字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负责的文学期刊，每期印刷量不过三千，还有一半堆在仓库里吃灰。
回家的地铁上，李默一直盯着那本畅销书的封面发呆。
他试图理解这种书的魅力所在，却只觉得可悲。
不是为读者可悲，而是为自己。
辛辛苦苦钻研文学二十年，却比不上一个二十五岁年轻人写的霸道总裁文。
“爸爸！”门刚打开，女儿乐乐就扑了上来。十岁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挥舞着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
李默弯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真棒！我就知道我的小天才最厉害了。”
“放她下来，李默，她都快十一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林薇从厨房探出头来，眉头微蹙。她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看起来像是从某幅家庭温馨画作中走出来的人物，如果忽略她眼中的疲惫的话。
李默放下女儿，走到厨房门口：“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都快做好了。你去交物业费吧，就在餐桌上的信封里。”
晚餐桌上，三人默默吃着饭。乐乐喋喋不休地讲着学校的趣事，林薇偶尔点头回应，李默则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还在想那本《总裁的契约娇妻》和它十万册的印数。
“...所以小明说他要当作家，就像爸爸一样！”乐乐突然说道。
李默猛地回神：“什么？”
“小明说他想当作家，我说我爸爸就是编辑，看过好多好多书！爸爸，你什么时候再写一本书啊？我想带到学校给小明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