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块。"陈阿婆把烟推过扫码器,"先生要不要看看新到的解酒糖?"
周琛抽出钞票的动作顿了顿。沈墨知道他在看自己——就像看账本上待修改的数字。收银机吐出找零时,周琛突然笑了:"你们这儿的狗,挺像以前所里跑丢的那只。"
豆子的耳朵突然竖起,残缺的部分抽动着。沈墨把狗往身后藏,货架阴影里摸到半截冻硬的法棍。
"欢迎下次光临。"陈阿婆的声音像道闸门,周琛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雨幕里。沈墨这才发现法棍上的牙印,深得能看见他掌纹。
凌晨三点的货架泛着冷光。沈墨把购物小票按品类排好,豆子蹲在拖把桶旁啃他带来的火腿肠。
"降压药配啤酒,36岁男性。"沈墨戳了戳小票,"这种该提醒陈阿婆注意。"
豆子用湿鼻子顶他手腕,留下个圆圆的印记。上个月七号,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再没来过,货架上落灰的降压药昨天被撤下了。
"看这个。"沈墨举起另一张小票,"深夜买婴儿奶粉加安眠药,收银员该报警的。"
他突然停住。小票背面有圆珠笔画的星星,和林小满资料表上的涂鸦一样。便利贴还粘在他裤袋里,就业帮扶会三个字烫得他坐立不安。
自动门"叮"地响起。沈墨条件反射喊"欢迎光临",转身时拖把桶被撞翻,水漫过他的旧球鞋。
晨光透过雾蒙蒙的玻璃,林小满马尾辫上的橙色发绳亮得刺眼。她怀里抱着文件夹,鼻尖冻得通红。
"你真的在这。"她跺掉雪地靴上的泥水,"我跑了四家便利店。"
沈墨的抹布掉进水里。他想躲进货架深处,但豆子已经兴奋地扑向来人,尾巴扫倒了一排促销装的薯片。
"这是培训申请表。"林小满弯腰捡薯片,文件夹里滑出彩印资料,"面点师资格证考试,政府补贴的。"
沈墨盯着她指甲上的小太阳贴纸。狱中最后一年,食堂王师傅说过要教他揉面,却在出狱前突发脑溢血。
"我不需要。"他把抹布拧成麻花,"在这挺好。"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手腕。沈墨僵住了,女孩的拇指正按在他烫伤疤上,那里还留着周琛烟头的形状。
"陈阿婆说你凌晨四点就来盘货。"她声音轻得像货架上的灰尘,"但便利店不该是你终点站。"
豆子把湿漉漉的鼻子塞进两人之间。沈墨看见文件夹里夹着张照片,王师傅站在蛋糕房操作间里,围裙上沾着面粉。
"下周三考试。"林小满把申请表塞进他围裙口袋,"我查过了,有前科也能考。"
冰柜的嗡嗡声突然变得很响。沈墨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想起老李说过,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
自动门又响了。穿睡衣的男人拎着空酒瓶进来,嚷嚷着要买解酒药。沈墨下意识去拦他伸向啤酒货架的手,就想拦住三个月前摇摇晃晃的自己。
"先生,热饮柜在右边。"他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需要帮您叫代驾吗?"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踮脚取下货架顶端的蜂蜜柚子茶,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像沈墨突然模糊的视线。
"申请表我放这了。"她轻轻碰了碰豆子的项圈,"对了,它耳朵上的伤..."
便利店的门铃突然疯狂响起。沈墨转头看见周琛站在晨光里,手里捏着张烧焦边的购物小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瞄准猎物的枪口。"沈墨,好久不见。"周琛的皮鞋碾过地上的薯片包装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反射出沈墨绷紧的下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