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院那天,天才蒙蒙亮。救护车从卫生院开出去,经过我们小巷,母亲转头看一下窗外,我也看。隔壁住了三十年的老刘头蹲在门口抽烟,烟灰抖在地上,他抬头看着车,冲我们抬了抬手,像是道别,又像是打气。巷子口那盏灯还亮着,亮得比白天还亮,灯罩有一角是我小时候拍蚊子打碎的,后来母亲用透明胶带贴上,胶上还起了细小的气泡,每一个气泡在光里像一个小小的笑。我忽然明白,她一直不是要照亮巷子,她要照亮这盏灯下等人的心。
市医院比县里大很多,走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指示牌。母亲被推入检查室,我在走廊坐着,旁边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书包哭,嘴里得得说着“妈妈你别睡”。她的哭声像一串被风吹散的珠子,掉得到处都是。我忽然觉得这世上每个女儿都在某个走廊里坐过,抱着一个不知能不能守住的人,盯着指示牌上冷冰冰的字,想尽办法让自己不要从椅子上塌下去。
医生把检查结果拿出来,指着片子说了半天。我听不懂那么多术语,只记得“门静脉”“邻近”“出血风险高”。他说,手术可以做,但预后不确定,具体要家属签字决定。母亲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我。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诉求,她只是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终于需要她点头才敢过马路的孩子。
“妈,”我把签字板拿到她膝上,“这次听我,行吗?”
她的手在那张薄薄的纸上停了一秒,然后收回来,放在自己膝上,叹一声,像是把一口很长的气放完,“行。”她顿了顿,“但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天再晚,你也别把门口那盏灯关了。人只要敢把门口的灯开着,心里就不至于黑。”
我点头,嗓子一下被什么堵住。她其实是在说——以后,我不会在灯下等你,但我把灯教给你。
手术排在第三天清晨。前一晚,我从医院食堂端回来两碗清汤面,母亲看也不看,忽然说:“想吃饺子。”我愣了一下。她年轻时常包饺子,韭菜鸡蛋或酸菜猪肉,她的褶子一环接一环,好看得像一圈卷云。她总拍我的手:“别捏太紧,太紧像把一口气摁死了。”我去超市买了最便宜的饺子皮和韭菜,食堂里借了案板。阿珍帮我把韭菜洗好,我笨手笨脚地切,刀把上起了一层湿汗。母亲躺在床上看,“你那褶,唉,穷人的眉头。”我抿嘴笑:“你爱吃不吃。”
包到一半,母亲突然说:“棠,你小时候画的太阳,为什么总画得那么大?”
“因为我觉得,太阳该是世界上最大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