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伤口,后来结了痂,落了疤,成了她心头一道永久的悔恨印记。也是弟弟身上,最显眼的标记。
她记得母亲后来总是摸着那疤叹气:“还好没伤到眼睛,这要是再往下一点……小石头福大命大。”
小石头。弟弟的小名。因为他出生时,抓周抓了一块雨花石。
那道疤的形状、位置……
分毫不差!
苏晚晴猛地抬头,脸色在璀璨灯下苍白得吓人,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林默被她的目光惊住,下意识地想要重新扣上纽扣:“苏老师?”
她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颤抖,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你……你这道疤……”
林默的动作顿住,手指还捏着纽扣,对上她的视线。他似乎从她异常的反应中读懂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茫然,有一丝慌乱的躲避,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希冀的光,一闪而过。
但他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偏开视线,声音低哑:“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怎么弄的?”苏晚晴追问,一步上前,几乎要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默沉默了。
晚风穿过他们之间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垂下眼睫,遮住所有情绪,再抬头时,眼底那点波澜似乎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惯有的疏离和一丝客气的疑惑:“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的事了。苏老师,您……怎么了?”
他的否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可苏晚晴没有错过他方才那一瞬间的剧烈震动和眼底骤起的汹涌。
她不再追问。
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透过这张年轻俊朗、备受追捧的面孔,看清十九年前那个咿呀学语、会跟在她身后软软叫着“姐姐”的孩童的模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极慢极慢地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手,掌心留下四个深深的月牙印。
她后退半步,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声音却依旧抑制不住地发飘:“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她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地快步走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凌乱而急促,撞碎了一地的繁华喧嚣。
林默独自留在原地,望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紧紧地按在了锁骨那道旧疤之上。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窗外的万家灯火落在他眼底,却照不亮那一片深不见底的迷惘与惊涛骇浪。
深夜。苏家别墅。
苏晚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坐在梳妆台前。屏幕上,是关于林默的所有能查到的公开信息。
孤儿院长大。被收养。考入音乐学院。选秀出道。一夜成名。寥寥数语,概括了他二十二年的人生。
没有来历,没有根骨,像飘萍。
她的指尖冰凉,划过屏幕上他那张冷淡安静的脸孔,最终死死定格在锁骨的位置。
是他吗?
可能吗?
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那道疤,那双看她时骤然失神的眼睛,那片刻无措的慌乱……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苏家动用了一切人脉资源,悬赏重金,报案追查,从未停止过寻找。母亲因此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父亲眉间的刻痕一年深过一年。那个丢失的幼子,是这个风光无限的京圈世家最沉重、最无法言说的痛楚,也是她完美人生画卷下,那道最刺目、从未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