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敷衍过去。
她离开后,我坐在书案前,久久未动。
炙肉,熏香,狼毫笔,军政秘闻。
一件件看似无关的小事,串联在一起,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这张网,正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座相府,笼罩着我。
我熄了烛火,却没有回卧房。
凭着记忆,循着那股在夜风中若有若无的陌生香气。
我一步步,走向了府邸最深处。
那里,有一间久已废弃的别院。
02.
别院的门紧锁着。
荒草丛生,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
我没有靠近,只在假山后驻足。
里面,有微弱的烛光透出。
还有声音。
是萧瑾妤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批阅公文时,要习惯用朱笔在旁做注,笔锋需下压三分,显得果决。”
“遇到不决之事,食指会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叩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
“还有,他从不说‘本相’,只说‘我’。”
我的血液,一瞬间冷到了极点。
她在教一个人。
教他……如何成为我。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我的耳膜。
那些连我自己都未必在意的习惯性小动作,她却观察得如此入微。
我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但我没有闯进去。
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那一夜,彻夜未眠。
次日,我起身时,故意在衣柜里翻找。
“我记得有件月白色的旧袍子,怎么不见了?”
萧瑾妤走过来,从柜中取出另一件崭新的袍子。
“夫君是说这件?旧的那件前日不小心被茶水污了,我便连夜让绣娘赶制了一件新的。”
袍子的样式一模一样。
但我伸手触摸,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不对。
我惯用的,是江南进贡的云锦,触手生温。
而这件,是普通的湖州丝,虽也华贵,却失了那份独特的温润。
我看着她,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邀功的欣喜。
“府里,还有另一个‘我’。”
这个念头,再也挥之不去。
回到公署,我立刻召来心腹陈墨。
“去查,相府近三个月所有的采买记录,人员出入,尤其是那间废弃的别院,我要知道,谁在里面。”
陈墨的效率很高。
傍晚时分,他便来回话。
“相爷,都查过了。”
“府中采买一切照旧,并无异常的大宗货物。”
“人员出入也都登记在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那间别院……除了夫人的贴身侍女每日会去打扫,并无人进出。”
毫无破绽。
滴水不漏。
这比查出蛛丝马迹,更让我心寒。
这证明,萧瑾妤的计划缜密到了何种地步。
她背后,一定还有一股我不知道的力量。
夜里,我独自坐在庭院中。
想起与萧瑾妤成婚这三年。
从最初的冷淡疏离,到后来她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的照料。
从她笨拙地为我缝制荷包,到我习惯了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有她在一旁安静地陪伴。
我以为,这块政治联姻的坚冰,早已被岁月温情融化。
原来,都是假的。
过往的每一分温情,此刻都变成了刺向我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