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隐约的说话声模糊地透进来,听不真切,只有沈居正那偶尔拔高的、带着她所陌生的温和耐心的语调,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她的耳膜。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眉宇间那惯常的冷峻稍稍融化,或许嘴角还会牵起一点极淡的、却是真实的弧度——那是她穷尽五年婚姻都未能换来的温柔。
而现在,他如此轻易地就给了一个眉眼与他记忆中人相似的女孩。
胸腔里堵得厉害,一阵阵尖锐的酸楚往上涌,呛得喉咙发紧。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一点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呜咽声堵回去。不能哭出声,绝对不能。隔着一扇门,她残存的自尊不允许她流露出丝毫的狼狈。
眼泪却不受控制,汹涌地溢出眼眶,迅速浸湿了膝盖上薄薄的居家裤面料,滚烫一片,又很快变得冰凉,黏腻地贴着她的皮肤。
这间主卧很大,朝南,带着一个宽敞的阳台。深秋午后惨淡的阳光挣扎着穿透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昏黄的光斑,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照得空气里浮动的微尘都透着一股萧索。房间布置得简洁到近乎冷清,巨大的双人床,一侧的床头柜摆放着她的几本书和一杯冷了的水,另一侧则空空荡荡,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衣柜里,她的衣服只占据角落一小部分,其余大半空间,属于沈居正,却也只是象征性地挂了几件他偶尔回来换洗的衬衫和西装,弥漫着一种无人常驻的清冷。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家的心脏,不如说更像一间长期住宿的酒店套房。而这,就是她守了五年的地方,她名义上的婚房。
现在,连这最后一点虚妄的象征,他也要收回了。
为了另一个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是沈居正领着林溪去了次卧安置。四周重归死寂,只有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泪痕狼藉。她深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刺得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扶着门板,吃力地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和情绪激动而有些发软。
走到床边,她看着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指尖拂过冰凉的床单,左边她睡的位置有轻微的褶皱,右边则平整得没有一丝痕迹。五年,一千八百多个夜晚,她独自躺在这张床上,听着窗外梧桐叶落了又生,生了又落,从未等来另一侧的体温。
现在,连这冰冷的半边,也不再属于她了。
她开始动手收拾。
先是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个小型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地上。然后走到沈居正的那边衣柜前,顿了顿,才伸手拉开。
他的衣服不多,大多是冷色调的衬衫、西装裤,熨烫得一丝不苟,整齐地悬挂着,散发出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清香,混合着一点书卷和墨水的气息。这味道她曾无比贪恋,如今只让她感到窒息。
她一件件取下,折叠得格外仔细平整,仿佛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然后将它们放入箱中。动作机械,带着一种麻木的迟缓。
抽屉里是他的内衣和袜子,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她同样沉默地整理好,放入行李箱的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