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里满是刚出校园的年轻人那种不谙世事的同情,和对强权的本能畏惧。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王厂长离开的方向。
“疯了,李晴这是被罚疯了。”
“五万啊,换我我直接跪下了。”
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身体依旧僵硬。
直到下班的铃声响起,我才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猛地回过神。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多留一会儿整理今天的数据报表。
我关掉电脑,拿起包,在无数双错愕的眼睛注视下,第一个冲向了打卡机。
“嘀——17:00:01”
我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夏末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我发烫的脸上。
我没有回家,而是转身,死死地盯着工厂那几个锈迹斑斑的招牌——“宏发精密制造厂”。
心中那团被点燃的怒火,没有熄灭,反而凝结成了冰冷而清晰的计划。
王厂长,你喜欢玩规则是吗?
好。
那我就陪你玩。
我要让你亲手建立的这个霸权王国,被你引以为傲的规则,一砖一瓦地,彻底倾覆。
第二天。
我站在离工厂大门五十米远的街角,盯着手机上的秒表。
7点59分50秒。
我开始迈步。
速度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
当我走到打卡机前,伸出手指按下时,手机时间精准地跳到了“08:00:00”。
打卡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上班时间,08:00:00。
完美。
我走进车间,王厂长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他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像两把手术刀,死死地剜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温度,但我没有抬头,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秒。
我径直走到我的工位,开电脑,戴手套,开始一天的工作。
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午休时间,我没有去食堂,而是拿着一个面包,走到了考勤机前。
我装作不经意地擦拭着屏幕,手指却在飞快地操作,调出了它的历史记录和后台设置界面。
我在研究它的运作原理,它的数据存储方式,它每一次系统更新的记录。
下午,王厂长的咆哮声断断续续地从他办公室传来。
“无声的抗议!这是消极怠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想个办法让她给我滚蛋!”
各部门经理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出来。
我听见了,但手里的质检卡尺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
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地记录在案。
17:00:00。
刺耳的铃声准时响起。
我放下手中的最后一个零件,脱掉手套,关上电脑,拿起背包。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秒钟的拖沓。
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整个车间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包括王厂长办公室里那道几乎要杀人的视线。
我还是没有看他。
我目不斜视地走出工厂大门,夜风吹起我的头发。
心中的那团火,已经不再灼热。
它变成了一块寒冰,但也前所未有地明亮。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市劳动监察大队的咨询电话。
王厂长,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02
刁难来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