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通话键,声音清晰而冷静。
“抱歉厂长,已到下班时间,根据工厂安全生产条例第17条,非专业维修人员不得在非工作时间操作和检修设备。我必须准时打卡。”
说完,我松开通话键。
十秒钟后,在全车间死一般的寂静中,我拎包走人。
身后,对讲机里传来了王厂长气急败坏的怒吼,紧接着,是他办公室里传来的,像是电话被狠狠摔在墙上的巨响。
他气疯了,却拿我毫无办法。
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他亲手制定并要求全员背诵的《厂规厂纪》。
我用他的规则,完美地回敬了他。
走出工厂,小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追上我,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混杂着兴奋和恐惧的潮红。
“晴姐!你太牛了!你没看到王胖子那张脸,都紫了!”
他偷偷地,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我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回到家,我没有丝毫松懈。
我打开电脑,把我多年前签订的劳动合同扫描成电子版,逐字逐句地分析。
然后,我打开了国家劳动法的官方网站,一条一条地进行比对。
不合规的罚款条款、模糊不清的加班定义、被克扣的节假日福利……
一条条,一款款,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吸血虫,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王厂长和他这座霸权王国,最脆弱的软肋。
第二天,王厂长召开了又一次全员大会。
这一次,他没有再指名道姓。
他站在台上,痛心疾首地谈起了“奉献精神”,谈起了“集体荣誉”,谈起了工厂就是大家的“家”。
“有些人!拿了工资,就只想着自己的八小时!对工厂没有一点感情!这种自私自利的员工,是我们集体的蛀虫!”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支淬了毒的箭,射向我所在的方向。
他在用道德绑架我,试图用舆论的压力把我压垮。
我坐在台下,迎着他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内心深处,却只有一声冷笑。
家?
有哪个家会因为孩子晚归五分钟,就罚掉他两年的积蓄?
王厂长,你把我们当家人,还是当可以随意宰割的牛马?
你越是歇斯底里,就越证明我的反击,打在了你的痛处。
好戏,还在后头。
03
我的“卡秒”行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开始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那些和我一样,被无偿加班压榨得喘不过气的年轻工友。
他们开始观望,开始模仿。
下班铃一响,越来越多的人,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关机、收拾东西、走向打卡机。
一开始还只是三三两两,后来,变成了十几个,几十个。
原本在下班后依旧人声鼎沸的车间,开始变得空空荡荡。
这直接导致了各部门主管的工作量呈几何级数增加。
那些原本可以心安理得地推给下属“加加班,赶一赶”的工作,现在必须由他们自己亲自“突击”完成。
一时间,各个办公室里怨声载道。
“这帮小兔崽子,都跟李晴学坏了!”
“妈的,老子今天又要干到十点!”
这些抱怨,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王厂长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