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原来，他每天面对的，是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深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声音软了下来，愤怒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身体里有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怪物？告诉你你妈迟早会因为恐惧而抛弃你？告诉你你爸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物？”他一连串的反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心上，“十八岁之前，我只想让你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被我妈抛弃，也不是因为对自己未来的恐惧，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沉默了十年，背负着如此沉重秘密的男人。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我一份残缺却又无比沉重的父爱。
那天晚上，我们父女俩在客厅里坐了很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我详细讲述了关于“林家血脉”的一切。
这东西没有名字，家族里的人只是称之为“石化”。它是一种返祖现象，据说林家的祖上，曾与某种非人生物结合，血脉里因此混入了一些异样的东西。这种力量平时沉睡在基因深处，只有极少数后代会觉醒。
觉醒的初期症状，就是身上出现石斑。如果不加控制，石斑会迅速蔓延，将整个人变成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形石雕。
而镇石，是祖上传下来的、唯一能延缓这个过程的东西。它的原理没人说得清，只知道用自己的血激活后，它能暂时“安抚”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减缓石化的速度。但就像林建东一样，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压制，代价是石化的部分会彻底失去知觉，变成真正的石头。
“那……第二条路呢？你说……驾驭它？”我擦干眼泪，抓住了他话里唯一的希望。
林建东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那是一条更危险的路，九死一生。我们家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成功过。大部分尝试的人，都因为控制不住力量而提前把自己变成了石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卧室里那个上了锁的木箱。箱子里没有镇石，只有一本用牛皮包裹着的、已经泛黄卷边的手札。
“这是林家一位先祖留下的，他就是那个唯一成功的人。里面记载了他摸索出的、与这股力量共存的方法。”林建东将手札递给我，神情凝重，“我给不了你任何指导，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失败者。这条路要怎么走，只能靠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悟。”
我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手札，牛皮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我能感觉到，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被彻底分成了两段。前一段是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林翘，后一段，则是一个前途未卜、需要与体内怪物共舞的“觉醒者”。
“我选第二条路。”我几乎没有犹豫。
与其像行尸走肉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一部分一部分地死去，我宁愿赌上一切，去博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林建东看着我，眼神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去碰那块镇石了。”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我不再关注高考的倒计时，不再看那些习题册。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本古老的手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