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放在一个“为君分忧的酷吏”的位置上。
这样的角色,在历朝历代,都不少见。
他们是皇帝手里的刀,用完了,随时可以扔掉,用来平息朝臣的愤怒,还能落得一个“陛下圣明”的好名声。
萧彻听完,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用那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笃,笃,笃。”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他在权衡。
权衡是把我这把刀扔了,还是留着,继续用。
过了许-久,他才轻笑一声。
“林福啊林福,你这张嘴,倒是比朝里那些御史,还能颠倒黑白。”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他的手,很凉。
“罢了。”他淡淡地说,“丞相年纪大了,有时候,看事情,难免会有些偏颇。”
“这件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这是……保下我了?
我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他越是这样护着我,就越证明,在他眼里,我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一个……好玩的玩具。
我躬身告退,刚走到殿门口,他又叫住了我。
“林福。”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
“奴才在。”
他从龙案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锦盒,扔了过来。
我连忙接住。
“这是西域进贡的雪肌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朕看你最近,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药味和血腥气。”
“拿去用吧,也能……去去秽气。”
我捧着那个锦盒,手指都在发抖。
雪肌膏,是宫里最名贵的香膏。
是给后妃们,在侍寝前,用来涂抹身体,增加情趣用的。
他赏我一个太监这个东西。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这是明晃晃的……调戏和羞辱。
5
我捧着那盒香膏,像捧着一块烙铁。
回到司礼监,我的徒弟小德子,立刻迎了上来。
他是和我同一年进宫的,比我小几岁,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也是这宫里,我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干爹,您回来了?”他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陛下……没为难您吧?”
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锦盒递给他。
“赏你了。”
小德子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这……这不是给娘娘们用的东西吗?陛下怎么会赏您这个?”
我没说话,径直走进内室。
小德子跟了进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说:“干爹,我听说了,丞相在朝上参了您一本。您……您没事吧?”
“没事。”我坐在椅子上,感觉一阵阵地发冷。
小德子给我倒了杯热茶,又说:“干爹,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我总觉得……陛下最近看您的眼神,怪怪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连小德子都看出来了。
看来,萧彻已经懒得再掩饰了。
“怎么个怪法?”我问。
小德-子挠了挠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就像……就像猫看耗子。不是那种想立刻吃了它的眼神,而是……是那种逮住了,先不吃,就想看着它在自己爪子底下,拼命挣扎,觉得好玩的那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