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正在练字。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锋芒毕露,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那个小徒弟呢?怎么好些天没见他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垂下眼,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回答:“回陛下,小德子前几日,失足落水,已经……已经去了。”
萧彻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一滴浓墨,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刺眼的黑。
“是吗?”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凤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沉。
“真是……可惜了。”
他说着可惜,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我的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禁军统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丞相大人他……他在自己的府里,遇刺了!”
萧彻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哦?死了吗?”
“没……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刺客……刺客也跑了。”
萧-彻放下笔,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离我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龙涎香。
他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开口。
“林福,你说,这会是谁干的呢?”
我低下头,声音沙哑。
“奴才……不知。”
他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我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那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和……威胁。
“朕觉得,这刺客,胆子不小,但手艺,却不怎么高明。”
“你说,朕要是把他抓住了,是该赏他呢?还是……该罚他呢?”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因为,那个手艺不精的刺客,就是我。
而我留在现场的、那枚属于司礼监的令牌,就是我故意留下的。
我就是要告诉丞相,我的人,你不能动。
我也要告诉萧彻,你的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可我没想到,我的计划,会再一次,被完全看穿。
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丞相府里,抬出了一具尸体。
是小德子。
他浑身是伤,体无完肤。
丞相说,他就是那个行刺的刺客,被当场格杀。
我看着那具冰冷的、再也不会笑着喊我“干爹”的尸体。
我心里最后的那根弦,“崩”的一声,断了。
我吐出一口血,倒在了血泊之中。
7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太傅府。
爹娘还在,哥哥姐姐还在。
满院子的桂花开了,香气袭人。
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家幺女,林舟。
可梦醒了。
一睁眼,看到的,是明黄的龙帐,闻到的,是刺鼻的药味。
这里是萧彻的寝殿。
我躺在他的龙床上。
“醒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萧彻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别动。”他按住我的肩膀,“太医说你,气急攻心,需要静养。”
我看着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