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假装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假装对他偶尔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的眼神视而不见。她甚至一度可悲地以为，只要她做得足够好，足够像，或许总有一天，他能看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她。
但此刻，他如此直白地要求她扮演另一个人，只是为了明天去给回国的乔芊羽接风洗尘。
是的，她早知道乔芊羽要回来了。聂寒山这半个月的所有反常、那些偶尔出神、以及突然要求她订高级餐厅的行为，都指向这个原因。
“好的，聂总。”钟荔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聂寒山似乎满意了她的顺从，重新低下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钟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她打开浏览器，习惯性地登录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匿名邮箱。这个邮箱是她用来订阅一些艺术资讯和财经报告的，与工作完全隔离，是她忙碌生活里一个小小的透气口。
然而，此刻收件箱里，却静静躺着一封没有任何主题的陌生邮件。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钟荔蹙眉，以为是垃圾邮件，正准备删除，鬼使神差地却点了进去。
邮件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入她的眼底：
——“钟荔，你知道吗？你只是聂寒山用来暂解相思之苦的廉价替身，一旦正主归来，你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冰冷的文字，却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和一直以来自我欺骗的假象。
“廉价替身”、“用完即弃”……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撞击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扣上笔记本电脑，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四肢百骸的冰凉。
是谁？是谁发的这封邮件？是恶作剧？还是……某个知情人看不下去了的“善意”提醒？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里面的那个男人，他知道有人会发这样的邮件给她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他某种委婉的、“体面”的提醒方式？提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钟荔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破碎的玻璃片，在她脑海中翻涌。
他醉酒后拉着她的手，喃喃喊出的那个“羽”字；他办公室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全是乔芊羽的画册和照片；他因为她偶然用了一次不是乔芊羽惯用的山茶花味香水而皱起的眉头；那些他透过她，看向遥远地方的恍惚眼神……
原来，不是她掩饰得好，而是他从来都知道，只是不在乎她的感受。
原来，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只有她自己在装傻。
廉价替身。
是啊，真贴切。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那些翻腾的痛苦、难堪和悲伤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重新打开电脑，目光掠过那封邮件，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彻底删除。
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这赤裸裸的羞辱。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从看到这行字开始，就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