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鸠占鹊巢”四个字,被他用如此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温度的语气说出来,比那些小姐的嘲讽恶毒百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阮软心上最柔软的地方!那些曾经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过往,那些他曾在她耳边低语的温柔情话,此刻都成了最荒谬的笑话,衬得他此刻的冷酷如此真实而残忍。

阮软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半分旧情,只有冰封的漠然和一种对“赝品”的天然鄙夷。巨大的痛楚和一种灭顶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指尖冰凉一片。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小姐们脸上的嘲讽变成了看好戏的兴奋。苏玉隔着帷帽,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容砚似乎觉得这羞辱还不够,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清、却足以让旁边竖着耳朵的苏玉听得分明的冰冷声音,一字一句道:“认清你自己的位置,阮软。别再出现在玉儿面前,碍她的眼。”

“碍她的眼……”阮软喃喃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心口那片曾被他珍视捧在手心的地方,彻底碎裂开来,化为冰寒的齑粉。

她不再看容砚,也不再理会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云裳阁。午后的阳光刺眼,照得她一阵眩晕。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只想远离这一切,远离这让她窒息的世界。不知不觉,竟跑到了城郊的寒江边。

暮春的寒江,水流湍急,带着上游融雪的寒意,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碎光。江风凛冽,吹乱了她的鬓发,单薄的旧衣紧紧贴在身上,冷意刺骨。

她站在高高的堤岸上,望着脚下奔涌的浑浊江水。容砚那冰冷刺骨的话语,苏玉得意又怨毒的眼神,承恩侯夫妇的疏离,那些贵女的嘲讽……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原来她这十六年,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窃贼!一个鸠占鹊巢的赝品!一个被所有人厌弃唾骂的……多余之人!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灭顶窒息。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只剩下那奔流不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江水。

她缓缓抬手,抚向颈间。指尖触到一枚温润微凉的硬物。是那块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精雕细琢着比翼双飞的云雁,是容砚在她及笄那年亲手为她系上,他曾说,此佩如他,永伴身侧。

永伴身侧……呵。

多么讽刺。

冰冷的江风刮过脸颊,带着水腥气。她闭上眼,容砚那双冰冷漠然、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清晰地浮现,还有他薄唇开合间吐出的那句“鸠占鹊巢,也配与苏玉相提并论?”。

心,彻底死了。

再睁眼时,那双曾经灵动含情的眸子,只剩下枯井般的沉寂,再无波澜。她安静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解开了颈后系着玉佩的红绳。

温润的白玉坠子落入她冰冷的掌心。她低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对栩栩如生的比翼云雁,指尖眷恋地摩挲过那光滑的纹路。然后,没有丝毫犹豫,五指猛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