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很轻,却像一道烙印,将他新生的心跳烙进了她的神魂。
楚慕寒没有再多言。
他抱着她,靠坐在那棵最繁盛的桃树下。
沈清棠的身体依旧干枯,生机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他垂眸,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没有半分犹豫,他低头,用自己的牙齿咬开了手腕的皮肤。
暗金色的血液涌出,却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伤口之上,凝成一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血珠。
他将手腕凑到沈清棠干裂的唇边。
“喝下去。”
他的声音很低,不容拒绝。
血珠触到她的嘴唇,瞬间化作一股滚烫的暖流,涌入她冰冷的身体。
那不是单纯的灵力。
那股力量里,有神族的凛然,有尸王的怨煞,两种本该水火不容的力量,被一种更霸道的意志强行糅合在一起,冲刷着她几近坏死的经脉。
痛苦。
极致的痛苦。
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她的血脉里刮骨。
沈清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楚慕寒抱紧她,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
“撑住。”
“这是血契的反哺,也是你该得的。”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的骨血,自然也是你的药。”
他不断将自己的血渡给她。
那暗金色的血液,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也是最强的神药。
它在摧毁她旧的、衰败的根基,也在重塑她新的、更强的灵脉。
沈清-棠的意识在痛苦的浪潮里沉浮,眉心的狐斑却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桃林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数道气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停在了不远处。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身影在重重花影后若隐若现。
沉默,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楚慕寒没有停下动作,甚至没有抬头。
仿佛那些不速之客,只是一阵拂过林间的风。
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就是……先祖们选中的‘容器’?”
一个身穿白色祭祀袍服的老者从桃树后走出,他身后跟着十数个同样装束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的眉心,都有一个淡金色的、与楚慕寒战神形态时相似的印记。
战神一族的后裔。
老者的视线扫过楚慕寒,最后落在他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沈清棠身上。
他的眉头皱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为了她,耗费神魔本源?”
“先祖们牺牲无数,不是为了让你拿这副万古唯一的神魔之体,去喂养一个无用的祭品。”
“祭品”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沈清棠的耳朵里。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了那些人脸上冷漠的神情。
楚慕寒终于停下了渡血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揉碎了星河与深渊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看向这些所谓的“族人”。
他没有动怒,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周围的空气,却瞬间凝固了。
原本开得烂漫的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掉所有颜色,变成灰白,然后凝上一层薄霜。
“咔嚓……”
他们脚下的土地,裂开一道道细密的缝隙,黑色的魔气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那为首的老者脸色剧变,他身后的十几个人更是齐齐后退一步,祭出护体神光,才勉强抵御住那股几乎要将他们神魂都冻结的威压。
“你……”老者声音发颤。
“滚。”
楚慕寒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九天之上的神谕,又像九幽之下的魔咒,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低下头,继续将自己的血渡给沈清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的动作依旧轻柔,带着不容亵渎的珍视。
“她不是祭品。”
他一边喂她,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她是我的债主。”
“是这具身体,唯一的主人。”
老者一行人脸色青白交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们能感受到楚慕寒体内那股力量的恐怖。
那是他们梦寐以求、足以打破牢笼的力量。
可这股力量,却对一个外族的、垂死的女人俯首称臣。
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拖慢我们回归故土的时间!”另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高声喊道。
“为了一个她,你要让我们所有人,再被困在这里上千年吗?”
楚慕寒没有理会。
沈清棠却在他怀里动了动。
她抓住了他还在流血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小,但楚慕寒还是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缓缓摇头。
然后,她转头,看向那些满脸愤慨的战神后裔。
她的声音还很虚弱,沙哑得厉害,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的身体,是我的。”
“他的力量,也是我的。”
“你们的归乡路,现在,得问我同不同意。”
一句话,让整个桃林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仿佛下一秒就会咽气的女人,竟敢说出如此狂悖的话。
楚慕寒却笑了。
那双神魔莫辨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笑意。
他扶着沈清棠,缓缓站起身。
虽然还需要他的搀扶,但她已经能自己站立。
她干枯的皮肤下,重新有了光泽的流转。
楚慕寒环视一周,看着那些惊愕、愤怒、不甘的脸。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宣告。
“听见了?”
“她,才是你们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