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很轻,却在死寂的桃林里掀起惊涛。
为首的老者,那位战神一族的白袍大祭司,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沈清棠,仿佛要用视线将她凌迟。
“狂妄!”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
“一个血脉卑微的祭品,一个靠着神魔之体苟延残喘的废人,也敢觊觎王座?”
他身后的族人也骚动起来,一道道充满敌意的气息锁定在沈清-棠身上。
沈清棠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将她撕碎的视线。
她靠在楚慕寒怀里,感受着他渡过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修复自己破败的身体。
她抬起眼,迎上大祭司的怒火。
“我不是在觊觎。”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依旧干枯,却稳稳地指向了楚慕寒的心口。
“这具身体,因我而生。”
她又指向这片被冰霜覆盖、魔气缭绕的桃林。
“这片天地,因我而变。”
她最后看向大祭司,以及他身后所有战神后裔。
“你们的希望,也因我而在。”
“所以,你们的王座,本就该是我的。”
“放肆!”
大祭司彻底被激怒了。
他周身亮起纯金色的神光,一股强大的威压朝着沈清棠碾了过去。
“区区狐妖,也敢妄言支配神族!”
楚慕寒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黑雾翻涌,就要动手。
沈清棠却按住了他的手。
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股属于神族血脉的威压撞在她身上,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剧烈一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着暴怒的大祭司,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怜悯。
“神族?”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
“被困在这座桃花牢笼里上千年,你们还剩下几分神性?”
这句话,比任何攻击都更伤人。
大祭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身后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族人,脸上的神光也黯淡了几分。
是啊。
他们是神族后裔,却像囚犯一样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看着希望消磨。
“你……”
大祭司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
沈清棠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握着楚慕寒的手,闭上了眼睛。
她不需要去学什么法术,也不需要懂得如何操控。
通过那道最古老的血契,楚慕寒的力量就像是她自己身体的延伸。
她只需要一个念头。
“嗡——”
一直盘踞在楚慕寒脚下、蠢蠢欲动的黑色魔气,瞬间活了过来。
它们没有化作利刃,也没有形成风暴。
而是化作无数条最纤细的黑线,以一种诡异的、违背常理的速度,无声无息地爬上每一棵桃树的枝干。
那些刚刚凝结的冰霜,在接触到黑线的瞬间,便被吞噬殆尽。
紧接着,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整片桃林,所有的枯枝上,那些原本已经变成灰白色的桃花,竟在黑线的缠绕下,重新绽放。
不是粉色,也不是白色。
而是一种妖异的、混合着金与黑的暗色。
每一朵花都像是用最深的夜幕与最亮的星辰碎片雕琢而成,散发着令人心魂俱颤的气息。
整个世界,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从冰封的死寂,变成了神魔的后花园。
大祭司和他身后的族人全都呆住了。
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属于神族的纯净灵气,被彻底污染、同化了。
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们。
它有了新的主人。
“现在,”沈清棠睁开眼,眸中暗金色的光华一闪而过,“你还觉得,我没有资格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带着新王加冕的威严。
大祭司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神族血脉,在这个女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她甚至没有亲自出手。
她只是一个念头,就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噗通。”
人群中,一个较为年轻的战神后裔承受不住这股威压与绝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的崩溃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接二连三的跪地声响起。
他们不是在臣服,而是在恐惧。
恐惧这股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力量。
最后,只剩下大祭司一个人还倔强地站着。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
沈清棠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楚慕寒却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大祭司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屈辱地、缓慢地弯下了自己的膝盖,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被魔气侵染的土地上。
“参见……吾王。”
三个字,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与尊严。
沈清棠靠在楚慕寒的怀里,轻轻喘息着。
刚才那番操控,几乎耗尽了她刚刚恢复的一点心神。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神族”,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她的男人。
她不是祭品,也不是囚徒。
她是这座桃花牢笼里,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