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药径深谈·父女交心
晨雾如纱,笼罩着虎丘山的青石小径。沈书瑶提着药篮,看父亲用那柄湘妃竹药铲拨开草丛,动作依旧如她记忆中一般精准利落。
"父亲,"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山间的露珠还清透,"关于回苏州的事,我想请您听一听我的想法"
沈父直起身,藏青长衫的下摆已被露水浸透。他望向女儿,目光如十年前第一次教她辨药时那般专注:"瑶瑶,你说。"
"我在申报的工作刚有起色,'新女性专栏'的批复您是知道的。"她指尖轻抚过一株紫菀的叶片,"若此刻因畏惧流言就退缩,我还有什么资格倡导女性独立?"
山风掠过,惊起林间飞鸟。沈父将药铲深深插入泥土:"去年仁济医院的李医师,因公开支持避孕知识,被人当街泼了硫酸。你可知她父亲是我的同窗?"他声音沉了下来,"那日我去医院,见他跪在手术室外,一夜白头。"
沈书瑶攥紧了药篮的竹柄:"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正因见过这些,我更该发声。"她抬头直视父亲,"经过上次风波,我已想明白——与其正面冲突,不如润物无声。现在对于专栏有一些新的想法,上海滩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前沿,我想转型女性时尚类的内容,远离政治、利益之争。"
"你呀..."沈父忽然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松子糖的甜香混着山间清气,"从小就是这样。七岁那年采石斛摔进溪里,浑身湿透还非要再试。"
沈书瑶接过糖块,甜味在舌尖化开:"因为您说过,好药材都长在险处。"
父女相视一笑。沈父忽然正色:"那个顾世钧..."
"父亲,"沈书瑶打断他,耳根却悄悄红了,"顾先生确实帮过我,每个人都有过去......"
"我知道。"沈父轻叹,"周老板都说了。但瑶瑶,此人背景复杂,心思深沉"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总之凡事你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她将紫菀轻轻放入药篮,"但请您相信女儿的眼光。就像您教我辨药,总要亲自尝过才知真假。"
沈父望着远处山峦,沉默良久:"罢了。你既已拿定主意,就再给你一年时间..."。
2.归家小住·心系远方
药香盈袖
沈书瑶跪坐在药房的光滑青砖地上,将新收的杭白菊一朵朵铺在竹筛里。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旗袍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沈母在一旁研磨珍珠粉,玉杵与瓷钵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这味甘菊还是你离家那年栽的。"沈母突然开口,金丝眼镜链轻轻晃动,"你父亲天天念叨,说等瑶瑶回来制茶喝最宜。"
沈书瑶指尖一顿,想起顾世钧办公室里那套青瓷茶具。上月她采访时不小心打翻杯盏,他第一时间查看的是她有没有烫伤。
街市偶遇
观前街的青石板路上,书翰拽着姐姐的胳膊往前冲:"阿姐快看!采芝斋新出了玫瑰松子糖!"少年鼻尖贴在玻璃柜上,呵出的白气模糊了橱窗。
"沈小姐回来啦?"绸缎庄的周太太摇着团扇走近,"听说你在上海当女记者?"她突然压低声音,"前日有个穿洋装的太太来打听你,耳坠上的翡翠亮得晃眼......"
沈书瑶心头一跳,手中的牛皮纸包险些掉落,想着可能是哪位旧时的同学吧。
"书翰!"沈书瑶急忙塞给弟弟一块桃酥,"去帮阿姐称半斤蜜饯。"
药柜春秋
"二钱当归,三钱川芎。"白发老妪递来药方,眯着眼打量沈书瑶,"你是......沈先生的闺女?"
沈书瑶熟稔地拉开檀木药柜,铜秤砣在纤细的指间滑动。药香氤氲中,她恍惚看见顾世钧那日伏案工作的侧脸——他批阅文件时,也会这样微微蹙眉吗?
"丫头抓药的手势倒利落。"老妪突然笑道,"比你爹当年还稳当。"
月下思绪
夜深人静时,沈书瑶倚在美人靠上,胸前捧了一本书,眼睛却望着天井里的月光出神。
"阿姐想心上人啦?"书翰不知何时蹲在廊下,手里还抓着半块芸豆糕。
沈书瑶拿起手头握着的《本草纲目》,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小鬼头懂什么?"
院角的夜来香突然簌簌作响,仿佛在笑她的口是心非。
3.晨话别期
八仙桌上的碧粳粥还冒着热气,沈书瑶突然放下汤匙。青瓷碗底与红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父亲,母亲,"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上绣的缠枝莲,"后日我就回上海了。"
沈母的银筷停在半空,筷尖的酱萝卜滴落一滴琥珀色汤汁,在雪白桌布上洇开。"这么急?"她强笑着转头吩咐丫鬟,"去把新做的桂花酱装两罐......"
沈父的翡翠扳指在碗沿叩了三下:"那个顾..."突然改口,"申报的工作就这么要紧?"晨光透过窗纱,照见他眼角的细纹比离家时又深了几分。
"总编准了我七日假已经难得,新专栏的稿子都快堆成山了......"沈书瑶望见父亲手边那叠被红笔批注过的剪报,喉头微哽,"我会常写信回来。"
电报传情
午后,沈书瑶站在邮电局的橡木柜台前。电报员老徐推了推圆框眼镜:"沈小姐要发往上海何处?"
"顾氏商行。"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说出这四个字时,瞥见玻璃柜里映出自己微红的脸颊。
老铜风扇吱呀转动,她一字一顿地念:"乘后日早班火车返沪,抵站约申时。瑶。"
"就这些?"老徐蘸了蘸墨水,"不加句'盼接'什么的?"
沈书瑶思量了一下说:"不必了,有心人自然会接!”。说着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