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曜阳踹开竹林出口的枯枝时，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脚下的青石板都跺碎。
他一路疾走，后背还带着撞在竹身上的钝痛，嘴唇火辣辣地烧，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那点疼混着怒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曜阳哥？”
方云澈正站在门口的灯笼下，手里攥着个没吃完的桂花糕，看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往后缩了缩。
池曜阳的脸色比夜色还沉，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尤其是嘴唇，红肿着，唇角还破了块皮，渗着点血丝，看着就触目惊心。
“你嘴怎么了？”方云澈慌忙迎上去，眼神里满是担忧，“跟人打架了？”
池曜阳把脸别开，声音硬邦邦的：“没事。”
他说着就要往屋里冲，却被方云澈拉住胳膊。
“怎么就没事啊，”方云澈皱着眉，目光在他伤口上打转，“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
话没说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池曜阳身后的人。
洛予寒慢悠悠地走过来，衬衫领口敞着，侧脸有点红，嘴角似乎也破了点皮，却不像池曜阳那样怒火冲天，反倒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眼神扫过池曜阳时，还藏着点得逞的戏谑。
方云澈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看看池曜阳的伤，又看看洛予寒那副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语气都结巴了：“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池曜阳的后背瞬间绷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方云澈的手，恶狠狠地剜了洛予寒一眼，转身就往屋里走。
洛予寒看着他几乎要撞上门的背影，低笑了一声，没解释，只是冲一脸茫然的方云澈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灯笼的光晕在两人身后拉长，一个怒气冲冲，一个不紧不慢，那点没说破的火药味，混着桂花香，在夜色里漫开。
方云澈捏着手里的桂花糕，突然觉得嘴里的甜味都变了味，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月光把院子里的树影拉得老长，虫鸣在墙角此起彼伏。
池曜阳拽着方云澈坐在石阶上，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指节捏得发白。
他跷着腿，脚尖一下下碾着地面的青苔，半天没说话，侧脸绷得像块铁板。
方云澈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敢催，只是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眼风总往他红肿的嘴唇上瞟。
过了好一会儿，池曜阳突然低咒一声，把矿泉水瓶往地上狠狠一砸，塑料瓶在石板上滚出老远，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抓了抓头发，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那野狗居然咬我！”
方云澈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咬……咬哪里了？”
“还能是哪里？”池曜阳的脸瞬间涨红，从耳根红到脖颈，声音都变了调，“他是不是有病？他故意玩我呢，还是说……他喜欢男人？”
这话问得又急又乱，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他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被一个男的摁在树上强吻。
方云澈愣住了，看着池曜阳崩溃的样子，脑子里突然闪过好多画面——洛予寒总盯着池曜阳的眼神，两人动不动就掐架却又总凑在一起的样子，还有昨晚洛予寒看池曜阳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
他猛地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试探着开口：“曜阳哥，我觉得……他不是喜欢男人。”
池曜阳抬眼瞪他：“那他一定是疯了！”
“他是喜欢你吧。”方云澈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池曜阳心里，“不然他干嘛总盯着你，还……还做那种事啊。”
池曜阳像是被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乱糟糟的，方云澈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搅得他心口发闷。
喜欢……他？
那个整天跟他对着干，动不动就嘲讽他，把他惹毛当乐子的洛予寒？
池曜阳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一，他不喜欢男的。
第二，就算喜欢男的也绝不会跟洛予寒在一起。
夜露打湿了石阶，方云澈打着哈欠回去睡觉，院子里只剩下池曜阳一个人。
他站在东厢房门口，指尖抠着门框上的木纹，磨蹭了足足五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推开了门。
屋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的光打在洛予寒身上。
他盘腿坐在床上，手机架在膝盖上，屏幕上的枪战声噼里啪啦响得热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利落。
听见动静，洛予寒头也没抬，只是随口问：“回来了？”
池曜阳没应声，踢掉鞋子往床那边走，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砰”的一声，洛予寒操作的角色爆头淘汰了对手，他低笑一声，终于抬眼看向池曜阳，眼神在他依旧红肿的嘴唇上顿了顿。
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愣着干嘛？过来，这游戏新出的模式，你玩吗？一起。”
池曜阳皱眉，想骂他没心没肺。
台灯的光落在洛予寒脸上，他眼底没了白天的戾气，也没了竹林里的侵略性，只剩下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傍晚那场激烈的冲突和那个凶狠的吻，都只是场幻觉。
他盯着洛予寒的侧脸，一肚子的火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最终，他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往床边走，把自己摔进被褥里，背对着洛予寒，声音硬邦邦的：“幼稚。”
身后的游戏音效还在继续。
池曜阳把脸埋进枕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洛予寒身上那股侵略性的气息。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在那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意识渐渐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