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屋顶塌了大半,月光从缺口倾泻而下,照在牧云归满是泥污的脸上。他蜷缩在神像后的阴影里,龙脊刀横放膝头,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已经两个时辰了,卖糖葫芦的老人没有出现。
"善恶有报,终有时..."牧云归喃喃重复着老人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身上的纹路。这把刀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值得魏公公如此大动干戈?值得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为他挡刀?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牧云归立刻绷紧了身体。他悄悄挪到窗边,透过残破的窗棂向外张望。月光下的荒野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回到神像后,牧云归取出刀谱残本。借着月光,他翻到记载"潜龙"境界的那一页:
"刀意无形,存乎一心。心与刀合,方得真意..."
这些晦涩的文字以前读来如天书,此刻却有了新的感悟。牧云归闭上眼睛,回想今天与伙计和差役的短暂交手——那种刀随心动的感觉,那种龙脊刀与他呼吸相合的瞬间...
刀身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脉动。
牧云归猛地睁开眼,龙脊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刀身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感受着那股奇异的脉动顺着手指传遍全身。
"这就是...刀意?"
他站起身,在月光照亮的空地上摆出起手式。这一次,龙脊刀不再沉重如山,而是如臂使指。刀锋划过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心意。
"潜龙在渊..."牧云归默念口诀,刀随身走,在破庙中舞出一道道寒光。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随心所欲的挥斩、劈砍、格挡,每一式都浑然天成,仿佛他与刀本就是一体的。
一块从屋顶掉落的瓦片突然向他飞来。牧云归几乎是本能地挥刀一斩——瓦片在空中被整齐地劈成两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牧云归看着手中的刀,难以置信。就在昨天,这把刀还沉重得让他手臂酸痛;而现在,它却像是自己身体的延伸。
兴奋之余,一阵眩晕突然袭来。牧云归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消耗太大了..."他喘息着坐回地上,想起刀谱上的警告:初悟刀意者,不可久持。龙脊刀法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更是心神。
夜风从破洞的屋顶灌进来,吹得牧云归打了个寒战。他摸索着找到一些干草,铺在神像后的避风处,蜷缩着躺下。龙脊刀放在身边,刀身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牧云归能感觉到,他与刀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并未消失。
半梦半醒间,牧云归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龙脊刀魂,认主则鸣..."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天蒙蒙亮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牧云归。他立刻握住刀柄,屏息凝神。
"小子,你还活着吗?"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
牧云归小心地探头望去,只见卖糖葫芦的老人倚在门框上,左肩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纸。
"前辈!"牧云归冲过去扶住老人,"您受伤了!"
老人虚弱地摆摆手:"皮肉伤,死不了。"他打量着牧云归,目光落在龙脊刀上,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悟出刀意了?"
牧云归点点头,简单讲述了昨晚的感悟。老人听完,长叹一声:"天意啊...牧家血脉,果然与龙脊刀有缘。"
"前辈,您知道这把刀的来历?"牧云归急切地问。
老人示意他扶自己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干粮:"先吃点东西,听我慢慢道来。"
据老人讲述,龙脊刀并非牧家祖传,而是三百年前从龙脊山脉的一个古宗门遗址中发现的。那个宗门名为"龙魂宗",以独特的刀法闻名于世,却在某场大变故后一夜消亡。
"魏公公不知从何处得知,龙脊刀中藏有龙魂宗至高武学的秘密。"老人咳嗽几声,肩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联合血影楼灭了牧家满门,就是为了这把刀。"
牧云归握紧了拳头:"那我父母...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吗?"
"应该不知。"老人摇头,"否则牧家不会沉寂这么多年。刀谱也是残缺的,对吧?"
牧云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前辈,您为何要帮我?天机阁不是不介入江湖恩怨吗?"
老人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认识这个吗?"
牧云归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柳"字。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一看就是大家之物。
"这是..."
"三十年前,我女儿嫁入牧家旁支。"老人眼中泛起泪光,"那晚...她也在牧家。"
牧云归如遭雷击。难怪老人两次相助,原来他们竟有这层渊源。
"孩子,龙脊刀的秘密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老人艰难地站起身,"魏公公和血影楼主不会罢休,你必须尽快离开江南,前往龙脊山。"
"可我的盘缠..."
老人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够你一路花销。记住,不要走官道,不要相信任何自称能帮你的人。"
牧云归接过钱袋,沉甸甸的。他刚要道谢,老人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他推开:"小心!"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老人胸口。
"前辈!"牧云归目眦欲裂。
庙门外传来冷笑声:"老东西,果然藏在这里!"
三个黑衣人持刀逼近,正是昨夜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为首的狞笑道:"牧家小子,把刀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牧云归缓缓站起身,龙脊刀在晨光中泛着寒芒。此刻,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愤怒。
"你们...都得死。"
黑衣人哈哈大笑,挥刀冲来。牧云归闭上眼睛,感受着龙脊刀的脉动。当敌人的刀锋离他只有三尺时,他突然动了——
刀光如龙,一闪而逝。
三个黑衣人僵在原地,手中的刀"当啷"落地。他们的喉咙上同时出现一道细线,鲜血喷涌而出。
牧云归自己也惊呆了。这一刀,他没有思考,完全是凭着本能和刀意挥出的。龙脊刀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引导着他完成了这完美的一击。
"好...好刀法..."老人虚弱的声音传来。
牧云归赶紧回到老人身边,但为时已晚。弩箭正中心脏,老人已经气若游丝。
"前...前辈,我送您去找大夫!"
老人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拿着...去北方的青林镇...找一个叫柳...柳如烟的大夫...她是我...孙女..."
老人的手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牧云归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又一个因他而死的人。他小心地收好信件和玉佩,将老人的遗体安放在神像下,用干草遮盖。
"前辈,您的仇,我一定会报。"
走出破庙时,朝阳已经升起。牧云归最后回望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北走去。龙脊刀在晨光中微微发烫,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