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会死。这里的极寒和匮乏,远非她一个凡人能够长久承受。那滴血只是暂时吊住了她的性命,并未赋予她抗衡这一切的力量。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短暂的苏醒后,更深的绝望开始笼罩她。她看着四周,除了我和无尽的冰,空无一物。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我还是……偷不走您,对不对?”
我的意念沉默着。这问题愚蠢得无需回答。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不是在哭泣,而是在思考,用她那渺小却异常顽固的脑子思考。
过了很久,她重新抬起头,脸上恐惧依旧,但那双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点更甚从前的东西。
“那……”她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让自己站稳,“那我就不偷了。”
她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像是要给自己灌满勇气。
“我挖。”
她看着那些深深嵌入我血肉、扎根于冰渊深处的法则锁链,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萨满说……再坚固的锁……只要找到楔子……一点点挖……也能挖开……”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些最细小、离她最近的一条冰锁。
“我就挖这个。”
“一天挖不动……就挖一年……一年挖不动……就挖一辈子……”
“我死了……我的骨头……也要卡进它的裂缝里。”
她看着我,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祈求一个认同。
“让后来的人……知道……这里……有人试过。”
“挖?”
我的意念如同被冰锁反噬的痛苦磨砺过,带着嗤笑的裂痕,碾过她这荒谬至极的宣言。
“以何挖?用你即将再次冻僵的指骨?还是你那比冰晶坚硬不了多少的意志?你看不见缠绕你的‘时间’吗?它正在飞快地抽干那滴血留给你的生机。你的‘一辈子’,在此地,短过沙漏的一次倾覆。”
她瑟缩了一下,我的话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她努力维持的勇气,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现实。她的皮肤正重新失去血色,呼吸再次变得艰难,那滴血带来的生机正在被无处不在的法则极寒飞速消耗。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抬头望向那根离她最近、相对最细的冰锁。它依旧晶莹剔透,折射着深渊里不存在的光源,其上的法则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坚固气息。与她渺小的身躯相比,它仍如天柱。
绝望几乎要将她再次吞没。
但下一刻,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将手伸进怀里那件早已破败不堪的皮袄内衬,艰难地掏摸着。冻僵的手指很不灵活,她撕扯着,最终,扯下了一块厚实的、边缘粗糙的皮毛。
然后,她又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工具,只是一块巴掌大、边缘略显锋利的深褐色石头,像是从某处岩壁上艰难敲下来的楔子,被粗糙的皮绳缠绕了几圈,充当握把。
她将那块皮毛叠厚,包裹在自己右手手掌上,再用牙齿配合左手,将皮绳死死勒紧,打了个笨拙的结。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耗尽了刚刚积攒的一点力气,瘫在地上喘息。
“……用这个。”她举起那绑着石块的右手,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挖得动……一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