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在一旁急得直使眼色，让我小心回话。
我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奴婢愚钝，不懂大道理。奴婢只知道，宫里规矩大，皇上是天子，自有龙气护体，百邪不侵。若真有鬼神，也该敬畏皇上龙威，岂敢作祟？只怕…是有些活人心里有鬼，借故生事，扰得皇上不安。”
我的话，听起来十足十是一个没什么见识、只懂规矩的宫女的本分回答，甚至有些蠢直。既否定了鬼神之说，又捧了皇帝，最后还将问题引回了“活人作祟”上。
弘历听着，眸光微动，审视地看着我伏低的头顶。
殿内一时寂静。
忽然，窗外风声大作，猛地将一扇未曾关严的窗户吹开，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啊！”几个小太监吓得低呼一声。
王钦也慌了神，连忙喊人：“快！快关窗！”
就在这一片短暂的混乱中，一道极细微、极凄婉的女子叹息声，仿佛顺着那阵寒风，幽幽地飘了进来，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谁？！”弘历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所有宫人全都吓得跪伏在地，抖成一团。
“皇上…好像…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小太监胆子小，带着哭腔哆嗦着说。
王钦脸色发白：“皇上，是风声…是风声…”
“不对！”弘历眼神锐利地扫过窗外漆黑的夜，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惊动了疑心。他刚刚正在想着青樱和安陵容的旧事，这声叹息来得太过巧合！
他的目光猛地落回依旧跪得笔直、似乎未被这变故惊扰的我身上。
“阿容！”他声音沉冷，“你刚才，可听到了什么？”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困惑，仔细侧耳听了听此刻已经只有风声的窗外，然后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甚至带着点木讷：
“回皇上，奴婢只听到风很大，吹开了窗户。奴婢没听到别的声音。”
我顿了顿，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可靠，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奴婢耳朵笨，伺候的时候，只专心听着皇上的吩咐，不敢听旁的。”
第三章
殿内死寂。
所有跪着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目光却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我身上。
皇帝弘历那双探究的、带着惊疑未定的眼睛，死死锁着我。他在判断，判断我这个低等宫女是真的迟钝木讷，听到了也说没听到以避祸端，还是…另有什么蹊跷。
我的表情维持着那种近乎愚蠢的坦然和一丝被天子垂询的惶恐，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只有映出的跳跃烛光，深不见底。
风声依旧在窗外呼啸，像无数冤魂在拍打窗棂，更衬得殿内静得可怕。
良久，弘历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他或许更愿意相信，刚才那声叹息只是风声造成的错觉，或是哪个胆小的宫人发出的啜泣。而我这个“耳朵笨”、“只专心听吩咐”的宫女，恰好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否定鬼神之说的台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