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停在省人民大会堂前,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台阶上,两旁站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陈明月深吸一口气,跟着引导员走进礼堂。礼堂里灯火通明,坐满了人,相机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颁奖仪式在正午十一点准时开始。当主持人念到“江南工艺美术厂陈明月”的名字时,她站起身,脚步有些发飘地走上台。省长笑着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奖章,那是一枚银质奖章,链子也是银的,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陈师傅,恭喜你,为咱们省的传统工艺争了光!”省长的声音温和,将奖章挂在她的脖子上。
就在奖章刚碰到衣领的瞬间,“咔嗒”一声轻响,银链突然断了!奖章掉在地上,滚出几米远,银链的链节散落在红毯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陈明月身上。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得厉害。她下意识地蹲下身,双手在红毯上摸索着,指尖被散落在地上的链节硌得生疼,却丝毫不敢停下。
“快帮陈师傅捡一下!”有人喊了一声,工作人员连忙上前帮忙,可陈明月像是没听见,依旧趴在地上,一点点地寻找着每一个细小的链节。她的中山装沾上了红毯的红绒,头发也乱了,可她眼里只有那些银链节——那是荣誉的象征,是她十二年心血的见证,她不能丢。
记者们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有人拍下了她匍匐在红毯上的样子,闪光灯在她眼前不停闪烁,刺得她眼睛发酸。她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链节,紧紧攥在手心,站起身时,才发现手心被链节划破了,渗出的血珠沾在银白色的链节上,红得刺眼。
“陈师傅,您没事吧?”省长走上前,关切地问。
陈明月摇摇头,把链节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省长,对不住,让您见笑了。”
“没事就好,”省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奖章链可能是没焊牢,回头让人重新修一下。你的工匠精神,比这奖章更珍贵。”
颁奖仪式继续进行,可陈明月却像丢了魂一样,站在台上,脖子上空空荡荡的,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银笼子里,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晚上七点,厂里为陈明月举办了庆功宴。厂长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宣布:“经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破格提拔陈明月同志为技术副厂长!同时,省里已经批准咱们厂申报‘传统工艺保护单位’,陈副厂长,这可是你的功劳啊!”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陈明月端着酒杯,脸上挤出笑容,心里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知道,破格提拔的背后,是那份还没签字的协议。
果然,庆功宴结束后,厂长把陈明月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推到她面前:“明月啊,这是省里制定的《传统工艺保护协议》,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十年内,你主要负责传统工艺的传承和研发,不能参与数字工艺相关的项目。这也是为了保护咱们的传统技艺,不能让那些新东西把老祖宗的手艺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