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平安归来,陪我去看攀枝花的木棉可好?”
那晚的值班记录写着:千岳,右肩撕裂伤,建议休养两周。
但我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听。
五
侦察连是凌晨三点回来的。
我正在值班室整理病历,听见装甲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杂乱急促,担架轮碾过水泥地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心慌。
“重伤员!”张浩冲进急诊室,作训服上全是血,“连长...”
我手里的病历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抢救室里,千岳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右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作训服剪开时,露出狰狞外翻的伤口——根本不是落石砸伤,而是爆炸破片伤。
“为什么瞒报伤情?”我声音发抖地清创,镊子碰到嵌在骨头里的弹片。
他虚弱地扯出个笑:“任务...没完成...”
后来才知道,他们遭遇的不是普通越境者,而是携带爆炸物的武装分子。千岳为掩护战友,用身体挡住了飞向新兵的破片。
手术做了四个小时。取出的弹片装满半个弯盘,最深的离颈动脉只差两毫米。
天快亮时,周明来了。他站在ICU玻璃窗外,眼圈通红:“老千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沈医生。”
我攥紧病历本,指甲掐进掌心。
千岳昏迷了整整两天。我守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他被各种管线缠绕的身体。心电监护仪的嘀声成了最残忍的计时器。
第三天凌晨,他醒了。我进去查房时,他正艰难地用左手摸枕头底下。
“找这个?”我拿出那个木棉相框,“手术时取下来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去摸作训服口袋——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还有这个。”我把叠成方块的纸放在床头,“从你贴身口袋里取出来的。”
是恋爱报告草案。日期是一个月前,墨迹被血洇开大片:
“侦察连长千岳申请与军医沈无恙建立恋爱关系。本人承诺...”
最后一行字被血染得模糊不清。
他沉默地看着报告,良久才哑声问:“吓到你了?”
我低头调整输液速度:“千岳,你知不知道弹片再偏两毫米...”
“知道。”他打断我,“但当时赵胜利在我身后。”
窗外晨号响起,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我忽然想起那个篝火夜晚,他唱《当那一天来临》时坚定的眼神。
机关选调通知是第三天送到的。集团军党委直接批示:千岳同志因战功卓著,拟任作训科代理副科长。
周明拿着通知进来时,声音都在发颤:“老千,你可以不用上一线了...”
千岳却看着通知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帮我回绝吧。”他把通知递还给周明,“侦察连...还需要我。”
周明猛地站起来:“你疯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
“没有下次。”千岳左手艰难地摸出枕下的木棉相框,“等我带出下一个连长...”
我突然冲出了病房。
在走廊尽头,我遇见了来探病的林薇。她红着眼眶拉住我:“小沈,老千是不是又犯倔?周明说他要放弃机关选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