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没紧张。”
莲小声说,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这是他的口头禅,也是他给桃的摇篮曲。
桃听不见了,她的耳朵已凝成石灰壳,风一吹就掉渣。
可她的嘴角仍翘着,弧度张扬,像在说:帅哥先打晕带走!
那是她最常说的傻话,如今成了遗言。
莲跪坐在崖顶,把桃的脑袋搁在自己膝弯,动作笨拙,却轻得像放一朵怕摔的烟花。
“再等等,”他喃,“殿下说……有办法。”
话音未落,崖下传来脚步,踩碎积雪,吱呀吱呀,像老人关节在响。
洛伊德独身前来,右手提着风灯,灯罩是水晶骷髅,鬼火摇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他左肩空荡荡,袖管塞在腰带里,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像面残旗。
世界在他眼里仍是黑白,可风雪落在脸上,冷意却分外真实。
“路上耽搁,”少年举灯,照了照莲,“去挖坟,取了样东西。”
莲看清他怀里抱着的——另一具尸体,四王子迪安。
尸体胸口大敞,心脏位置空洞,却用冰晶雕了颗假心,在灯下泛蓝光。
莲嗓子发干:“……你要用四殿下遗骸,做、做炉鼎?”
“不,用他剩下的半管血,做中和剂。”
洛伊德把尸体平放雪地,右手五指虚握,幽蓝炼成阵一闪,冰血化雾,凝成一条细细线,飘向桃。
灰白石化遇到蓝雾,发出轻微“嗤”声,像滚烫刀切进冻油,边缘渗出细密水珠。
莲眼底亮起火星,又迅速暗下。
“只能暂缓,”洛伊德拍掉手上冰渣,“想彻底封毒,需活人气海做容器——也就是替死。”
莲抬头,眸子紫得发黑:“俺来。”
“你不行。”少年摇头,“毒体同源,你当容器,只会炸得更快。”
“那——”
“让桃自己当。”
风突然停了,雪沫在半空悬着,像被按下暂停键。
莲嗓子发颤:“她……已经石化了。”
“所以要把她唤醒,问愿不愿意。”
洛伊德从腰包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是活体转让契约。
“我要切她仅剩的半颗心脏,接进你的毒核,再用气术把毒流引回她自身。成功,她活,你活,毒永封;失败,她死,你疯。”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讨论早餐煎蛋要几分熟。
莲的指甲抠进掌心,黑血顺着指缝滴落,雪地被腐蚀出蜂窝小孔。
“……几率?”
“理论一成。”
“俺签。”
莲夺过契约,咬破指尖,用毒血写名字,字迹扭曲,像爬满黑虫。
洛伊德瞥他:“不再考虑?”
“桃要是醒着,会骂俺犹豫。”莲咧嘴,笑得比哭难看,“她说……‘帅哥先打晕带走’,俺这次……想被她带走。”
少年点头,右手指尖勾勒,蓝阵扩大,把三人一尸圈进。
“婚礼开始。”
“……啊?”
“仪式需要誓约,你们没有婚契,就借我的炼成阵做见证——生死相托,毒与气同轨,算婚礼。”
莲愣住,耳尖慢慢泛红,最后整片脖子都烧起来。
洛伊德又掏出一截红绸——从他旧王子宫殿窗帘撕的,随手一抛,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