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微动，鲜血自嘴角溢出，声音轻得几乎随风散去：“这一次…您总算…记得了……”
您？这个敬称让曦月心头莫名一悸。
下一刻，玄烬的身体开始消散，从剑伤处开始，化作点点幽暗的紫金色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纷纷扬扬地飘向虚空。但他眼中的那抹温柔笑意，却久久定格，烙印在曦月的视野里。
就在他神魂彻底消散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些溅落在曦月脸上的魔血骤然发烫，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强行冲破某种壁垒，悍然涌入她的神识之海！
画面炸开——
同样是诛神剑，同样是她与他。 地点却非九重天，而是黄沙漫天的魔域边境。她一剑刺穿他的胸膛，他眼中是相似的温柔与释然，轻声说：“没关系…下一次…”
画面再转。 幽暗的邪窟深处，一个衣不蔽体、浑身血污的少年蜷缩在尸堆中，眼神纯粹却只有杀戮与黑暗。她（是她，却又不是现在的她）一袭银纹白衣降临，徒手捏碎追击少年的雷云，掌心神莲结界绽放，将方圆百里化为净土。她低头看清少年面容时，眼中满是震惊与…怜惜？少年抬头，露出一双初生的异瞳——左黑右金。
无数的碎片飞旋： 她为他梳开打结的头发，擦去血污；他乖巧地跟着她，像乞怜的幼兽；她摸他的发顶，他愉悦地回应；她离去时，他绝望的嘶吼；他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封印于黑暗禁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中的金光逐渐被血红吞噬；他挣脱封印，屠戮仙神，收集她的所有物品，偏执成狂……
最后，是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似是天帝，又似其他更高存在）在她耳边响起： “…至恶邪物，感化无用…曦月，清除他，是你唯一的使命…此段因果，封印…”
“呃啊——”曦月猛地抱住头，剧痛如同万蚁噬脑，神识几乎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撕裂。诛神剑脱手落下云端，她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额间神纹明灭不定。
那些是什么？
那是…她和玄烬的过去？
不止一世？
她亲手…杀了他…不止一次？
而他…似乎每一次，都在等待着她的剑？那句“这一次，您总算记得了”……难道前两次，她都被抹去了记忆？
巨大的荒谬感、背叛感、无法言喻的悲痛和混乱瞬间淹没了她。她坚守的“道”，她执行的“正义”，顷刻间崩塌殆尽，露出底下狰狞而陌生的真相。
天帝…天界高层…一直在利用她？利用她亲手一次次斩杀这个…这个似乎与她有着极深渊源，甚至可能曾被她守护过的…“邪物”？
曦月望着玄烬彻底消散的地方，那里只剩下虚空和残留的微弱魔气。脸颊上，他的血已然冷却，却像最灼热的烙印，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凡间诗：“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
那她此刻的悲伤，又能照亮什么？照亮这虚伪的“天道”？还是照亮她这颗骤然变得空洞的心？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曦月眼角滑落，清澈冰凉，与脸上暗红的魔血形成诡异对比。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九重天最高最深处那座巍峨而冰冷的宫殿，目光第一次充满了冰冷的质疑与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