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元节,地府VIP通道全年最堵的一天,我开着我那辆破五菱,接了笔护送始皇帝嬴政微服出巡的单子。
说是出巡,其实就是老爷子想看看两千年后的江山。
为避免惊扰凡人,我特意走了条偏僻山路。
谁知刚拐过弯,一辆炸街的兰博基尼就怼上了我的车屁股。
车主顶着一头绿毛,指着我鼻子骂:“穷逼,开个破面包也敢上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老子的漆!”
我寻思着是时候亮出我地府运输部劳动楷模的身份了。
可没等我开口,后座那位千古一帝缓缓摇下车窗,看着绿毛身上的家族徽记,叹了口气。
“朕的后人,竟如此......不成器。”
1.
今天是中元节,地府鬼门关大开,阴间阳间一线通。
我,沈决,地府运输部首席司机。
今天我接的这单,堪称地府成立以来的头一遭。
护送始皇帝嬴政,微服出巡。
老爷子在皇陵里躺了两千多年,早就待腻了,趁着中元节,非要上来看看自己一手打下的大好河山,如今是何光景。
为了不惊扰凡人,我特意挑了条地图上都快被抹掉的盘山老路。
我这辆五菱宏光,看着破,其实是地府特供版。
上天入地,下五洋捉鳖,性能绝对一流。
就是外观磕碜了点,伪装需要。
车刚拐过一个弯,“砰”的一声巨响,车身猛地一震。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一抹刺眼的荧光绿。
一辆兰博基尼,以一个极其骚包的漂移姿态,精准地吻上了我的车屁股。
我熄火,拉手刹,动作一气呵成。
“先生,您在车里稍坐,我去处理。”
我回头对后座那位身穿玄色常服、不怒自威的老爷子说道。
嬴政闭着眼,微微颔首,帝王气度拿捏得死死的。
我推开车门下去。
对方车门也开了,一个顶着同款荧光绿头发的青年跳了下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花里胡哨的潮牌,裤子上挂的链子比拴狗的都粗。
“你他妈瞎啊?会不会开车!”
绿毛青年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破面包,也敢上路?你知道老子这车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老子的车漆!”
我掏了掏耳朵。
地府公务员的待遇好,这点修车钱,我还是赔得起的。
“这位先生,是你追尾,你全责。”
“我全责?”绿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在这条路上,老子就是规矩!我说你全责,你就是全责!”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看你这穷酸样,一个月工资有三千吗?赔?你拿什么赔?”
他走到车屁股后面,摸了摸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
“完了,我这块漆是意大利名师纯手工喷的,里面掺了钻石粉,你这一下,至少五十万没了!”
我眉毛一挑。
这孙子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想钱想疯了?
“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抢?老子用得着抢?”绿毛嚣张地拍了拍兰博基尼的车盖,“老子有的是钱,就是看不得你们这些穷逼玷污了我的车!”
他掏出手机,对着我的五菱宏光一顿猛拍。
“拍下来让我的兄弟们都看看,今天出门踩了什么狗屎,被一辆破五菱给蹭了。晦气!”
我懒得跟他废话,准备直接掏出我的地府工作证,让他明白冲撞“公务用车”是什么下场。
就在这时,我身后五菱宏光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后座的嬴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辆扎眼的兰博基尼,而是静静地落在了绿毛青年外套袖口上,一个用金线绣成的、设计得颇为现代的家族徽记上。
那是一个变形的篆体“高”字。
山谷里的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只剩下绿毛青年喋喋不休的叫骂。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嬴政的眼神深邃如古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幽幽地响彻在山谷间。
“赵高误朕,李斯误朕......未曾想,两千年后,朕的后人,竟也如此......不成器。”
2.
绿毛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嬴政,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谁啊?演戏呢?还朕?我看你是真疯了!”
他绕过我,走到车窗前,伸着脖子往里看。
“可以啊,行头挺全乎,这古装哪儿租的?横店批发来的吧?”
嬴政的眼神冷了下来,那是一种看蝼蚁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
“放肆。”
仅仅两个字,绿毛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就被恼羞成怒所取代。
“操!你个老疯子还敢吓唬我?”
他指着嬴政,又指了指我。
“你们俩是一伙的吧?玩碰瓷玩到老子头上来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上前一步,挡在他和车窗之间。
“嘴巴放干净点。”
我常年跟地府鬼神打交道,身上自带一股子阴冷的气息。
绿毛被我盯得打了个哆嗦,随即更加暴躁。
“哟呵?一个司机也敢跟老子横?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俩今天横着从这山里出去?”
他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
“碰瓷是吧?行!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权势!”
嬴政在车里,轻轻地叩了叩车窗。
我回头,他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让他打。”
老爷子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我退到一旁。
绿毛见我怂了,更加得意。
“怕了?晚了!今天不让你们跪下叫爷爷,老子就不姓赵!”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伸手过来扯我的衣领。
我侧身一闪,他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嘿!你还敢躲?”
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冲着我吼。
“有种你别动!老子今天非得抽你两个大嘴巴子!”
说着,他抡起巴掌就朝我脸上扇来。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在距离我脸颊还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他想停,而是他动不了了。
他的手腕,被一只凭空出现、由黑气凝聚成的手给攥住了。
那是嬴政的鬼力。
绿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你搞了什么鬼?”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被禁锢的手腕,又看了看车里神情淡漠的嬴政,眼中充满了恐惧。
“妖术!这是妖术!”
嬴政冷哼一声,黑气凝成的手猛地一甩。
绿毛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看来,两千年的时光,不仅磨灭了尔等的骨气,连血脉中的那点微末敬畏,也消失殆尽了。”
嬴政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绿毛。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绿毛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和草根,眼神怨毒地盯着我们。
“好,很好!你们有种!”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们以为会点江湖骗术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们,在绝对的权力和金钱面前,你们这些都是垃圾!”
他再次掏出手机,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爸!我被人搞了!在城郊的青云山上!对,两个神经病,一个老的,一个少的,还他妈会变戏法!”
他添油加醋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你赶紧带人过来!多带点!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们赵家的下场!”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们,笑得无比猖狂。
“等着吧!我爸马上就到!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狂!”
山路上开始有零星的车辆经过,看到这边的事故,都好奇地停下来看热闹。
绿毛赵天昊,似乎在这一带有不小的名气。
“那不是赵公子吗?谁这么不长眼,敢惹他?”
“那辆兰博基尼可是限量版,整个市里就一辆,碰一下都得倾家荡产吧?”
“看那开破面包的,今天估计要倒大霉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赵天昊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跪地求饶的场景。
我叹了口气。
本来只是个简单的交通事故,非要闹成这样。
这下,事情不好收场了。
3.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赵天昊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甚至从车里拿出一瓶昂贵的矿泉水,慢条斯理地漱口,然后“呸”的一声吐在我脚边。
“穷鬼,看清楚了,老子漱口的水,都比你一天的饭钱贵。”
他晃了晃手腕上那块镶满钻石的手表。
“我这块表,能买你那破车一百辆。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没理他。
我在想,待会儿他爹来了,该怎么处理。
直接亮明身份?
地府有规定,不得轻易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可要是不亮身份,今天这事儿恐怕没完没了。
嬴政在车里始终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远方的山峦。
赵天昊见我们不说话,以为我们怕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甩在我脸上。
“拿着,滚!”
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随风飘舞。
“十万块,够你这种穷逼奋斗一辈子了吧?拿了钱,给我磕个头,然后立马消失!”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侮辱。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天呐,一出手就是十万!”
“赵公子就是大方,这小子赚大了!”
“磕个头换十万,这买卖划算啊!”
我弯下腰,但不是去捡钱。
我捡起了一张飘到我脚边的钞票,然后走到他面前,把钱塞回他的衣领里。
“钱,是个好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轻。
“但你,不配用它来侮辱人。”
赵天昊的脸瞬间涨红,他没想到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手。
“你敢打我?!”
他怒吼一声,朝我撞了过来。
我没躲,就在他快要撞到我的时候,我抬起脚,轻轻一勾。
赵天昊直接一个狗吃屎,再次趴在了地上,这次摔得更狠,门牙都好像磕掉了。
“噗!”
他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混着一颗白色的牙齿。
“你......你死定了!”
他趴在地上,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
“我爸是赵德龙!龙腾集团的董事长!等他来了,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赵德龙?”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商界巨鳄赵德龙?”
“原来这小子是赵德龙的儿子,怪不得这么嚣张!”
“这下完了,这小伙子踢到铁板了,龙腾集团的势力,黑白两道通吃,谁敢惹啊?”
听到周围人的惊呼,赵天昊又恢复了底气。
“怕了吧?”他从地上爬起来,满嘴是血地冲我笑,“现在跪下来求我,也许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摇了摇头。
“你爹很厉害吗?”
“厉害?”赵天昊狂笑起来,“我爸跺跺脚,整个城市都要抖三抖!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远处的山路尽头,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几束刺眼的车灯穿透了黄昏的薄雾。
“看来,你爸要来了。”
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
为首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后面跟着清一色的黑色奔驰。
车队停在我们面前,气势惊人。
劳斯莱斯的后门打开,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面容儒雅,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正是龙腾集团的董事长,赵德龙。
“爸!”
赵天昊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爸!你可来了!就是他们!他们把我打了,还咒我们家!”
赵德龙扶住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他嘴角的血迹和掉落的门牙,脸色阴沉下来。
他目光如刀,射向我。
“就是你,动了我儿子?”
4.
赵德龙身后的保镖齐刷刷地上前一步,个个西装革履,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练家子。
周围的吃瓜群众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爸!别跟他废话!弄死他!”赵天昊躲在父亲身后,狐假虎威地叫嚣。
赵德龙没有理会儿子的叫喊,他打量着我和我身后的五菱宏光,眼神里只剩轻蔑。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他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和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说吧,要多少钱才肯罢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仿佛钱能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
“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拿了钱,给我儿子磕头道歉,这件事就算了了。”
我笑了。
“如果我不呢?”
赵德龙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年轻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在这个城市,还没有我赵德龙摆不平的事,也没有我赵德龙惹不起的人。”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威胁。
“给你钱,是给你面子。你要是不要脸,那我只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好大的口气。
我正准备动用地府赋予的权限,强行控制局面,后座的嬴政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我。
他似乎决定,要亲手处理这场“家事”。
赵德龙也注意到了车里的嬴政。
“装神弄鬼。”他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骗子团伙,今天惹了我儿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保镖立刻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赵天昊的手机响了。
是他爸赵德龙打来的。
赵天昊愣住了。
“爸?你......你不是在这儿吗?”
赵天昊疑惑地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但却充满了惊恐和颤抖的声音。
“天昊!你......你在哪儿?你旁边......是不是有位......有位老先生?”
赵天昊懵了。
“爸,你说什么呢?我就在你面前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急切:“别废话!回答我!你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赵德龙,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两个一模一样的赵德龙?
眼前的赵德龙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五菱宏光。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车内。
嬴政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用我的手机,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通过赵天昊的手机传了出去,仿佛蕴含着某种言灵之力。
“汝父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