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一下。

清晰无比。

然后,它——或者说,“她”——的嘴角,再一次,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上弯起了那个冰冷、僵硬、绝不属于我的笑容。

2.

手机“啪”一声掉在地板上,屏幕的光闪了几下,顽强地没灭,像一只惊恐的眼睛,徒劳地向上照亮一小片昏暗的床底。

我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靠着冰冷的门框滑坐到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得得”声。胸口堵得厉害,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地冒虚汗。那不是我的脸!那绝对不是我!

黑暗中,我死死盯着堂屋的方向,尽管那里现在只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我不敢再去看,连想都不敢再想刚才镜子里那一幕。那冰冷的、僵硬的笑容,像用刻刀深深刻进了我的脑子里。

是幻觉吗?因为太累,因为听了那个办事员意有所指的话,因为这老宅子太过阴森,自己吓自己产生的幻觉?

对,一定是幻觉!

我拼命给自己找理由,试图用理性把这滔天的恐惧压下去。我摸索着捡起手机,冰凉的机身让我哆嗦了一下。我不敢再让光线射向堂屋,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手脚并用地爬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蒙了起来,仿佛这层棉布能隔绝掉外面所有的诡异。

被子里的空气很快变得浑浊闷热,但我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耳朵变得异常灵敏,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雨好像停了,只剩下屋檐积水滴落的“嗒、嗒”声,规律得让人心慌。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那面镜子,现在是什么样子?它还在那里吗?里面的那个“东西”,还在笑吗?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理智。我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才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支离破碎,噩梦一个接一个。一会儿梦见祖母背对着我,坐在那面镜子前梳头,梳着梳着,她的头忽然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脸上正是镜子里那个冰冷的笑容;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老宅里不停地跑,后面有个东西不紧不慢地追着,我看不清它,只能听到它湿漉漉的脚步声和拖沓的摩擦声,越来越近……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灰白的光线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驱散了部分黑暗,却没能驱散屋里的阴冷和压抑。

我僵在床上,很久都不敢动。直到阳光再亮了些,能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桌椅轮廓,我才鼓足勇气,慢慢地坐起身。

堂屋的门还开着,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对面墙壁的一角。那面镜子,依旧挂在那里,被晨光照着,反射出一点模糊的光晕。

白天给了人虚假的勇气。我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幻觉,是噩梦的后遗症。我下了床,腿脚还有些发软,一步步挪到卧室门口,心脏跳得像擂鼓。

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慢慢探出头,看向那面镜子。

它静静地挂着,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镜面依旧昏黄,映照出窗外灰白的天光和老宅陈旧的门窗轮廓,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昨晚那惊悚的一幕,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那么不真实,像个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