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果然是自已吓自己。
可这自我安慰,在接下来几天里,变得摇摇欲坠。
我不敢在晚上再看那面镜子,甚至天一黑,就有意无意地避开堂屋,尽量待在卧室里。但老宅子里的“动静”,却并没有因为我的逃避而减少,反而变本加厉。
有时是深夜,明明关了窗,却总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像是有人就贴在你门外发的愁;有时是清晰无比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堂屋里来回踱步,慢悠悠的,不慌不忙;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锁死的阁楼方向,夜里总会传来“叩、叩、叩”的轻响,像是有人在用指节耐心地、一遍遍地敲着楼板。
我的嗅觉也开始捕捉到异常。那总是弥漫不散的霉味里,偶尔会混进一丝极淡的、甜腻腻的香气,像是某种陈旧的胭脂水粉,或者……拜神用的线香燃尽后的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恶心。
我快被这种无处不在的诡异逼疯了。白天还好,一到夜晚,老宅就像个活过来的怪物,而我成了它胃里一粒等待被消化的食物。我必须做点什么,至少,我得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那个邻居,张叔。办事员提过一嘴,说奶奶生前,也就隔壁的张老头偶尔过来看看。
这天下午,我硬着头皮,拎了点从城里带来的水果,敲响了隔壁那扇同样老旧的门。
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头,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很深,眼神里带着老人特有的浑浊和一点警惕。他上下打量着我:“你找谁?”
“张叔是吗?您好,我是隔壁林婆婆的孙女,林晓。”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一听,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警惕稍减,侧身让我进去:“哦,是你啊……进来坐吧。”
张叔的家比我奶奶那儿更旧,更乱,但生活气息浓得多,至少没有那种渗人的阴冷。坐下寒暄了几句,我才斟酌着开口:“张叔,我奶奶她……临走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张叔点烟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又很快垂下:“能有什么不对劲?老了,一个人住,脑子有点糊涂了也正常。”
“我听说……她是在堂屋,对着那面镜子……”我小心地试探。
“咳!”张叔猛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被烟呛到了,摆摆手,“都是瞎传!人老了,磕了碰了,没了,很正常。”他话是这么说,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我。
“可我总觉得那房子……有点怪。”我压低声音,“晚上老是听到奇怪的声音,特别是那面镜子……”
“镜子?”张叔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又立刻压下去,显得有点急促,“那镜子是你奶奶的老物件了,她当个宝似的,没事就擦,就瞅……你别瞎琢磨!老房子嘛,晚上老鼠多,木头自己会响,正常得很!”
他的反应太激烈了,简直是欲盖弥彰。我心里疑窦更深。
“张叔,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那镜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猛地打断我,站起身,像是要送客,“丫头,听我一句劝,那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就早点锁门回城里去。有些东西,不该你看的,别多看!不该你问的,别多问!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