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拿着我的化验报告,嘴唇翕动,说出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神经上来回拉扯。
“顾小姐,抱歉……是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了。”
诊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冷气钻进我的骨头缝里。墙上的钟,秒针每走一下,都发出震耳欲聋的滴答声。 我攥着衣角,指尖冰凉,喉咙发紧,问出那个最蠢的问题:“还有……多久?” “积极治疗的话,也许……一年。”医生推了推眼镜,避开我的目光,“当然,也可以选择更温和的姑息疗法,减少痛苦。建议您和家人商量一下。” 家人? 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保是我和沈逾白的结婚照。照片上他搂着我,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完美,却没什么温度。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一个娇柔又熟悉的女声。 “喂?哪位?” 是苏晚。他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尖上那块从没真正属于过我的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头背景音嘈杂,有模糊的广播声:“请XX号到3号诊室……” “我找沈逾白。”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哦,是清禾姐啊。”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慵懒,“逾白他在忙呢,不方便接电话。我们在医院做产检,宝宝有点调皮,折腾死我了。” 产检? 这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仅存的镇定。 “……哪家医院?”我听见自己机械地问。 “还能是哪家,当然是逾白投资的私立医院啊,环境好,也安静。清禾姐,你没什幺事的话我先挂了啊,医生叫到我的号了。”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忙音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我。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胃癌晚期。一年。 我的丈夫,在我拿到死亡通知书的这一天,陪着他的白月光,在另一家医院,做产检。 多么讽刺的人生闭幕式。
我和沈逾白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一场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 他需要一位家世清白、温顺听话的妻子来稳定股价,安抚家族老人。 而我,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来救我当时重病垂危的母亲。 签协议那天,他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支笔:“顾清禾,婚姻期间,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和物质。但除此之外,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点头,签下名字,卖掉了自己。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心里一直装着那个远走国外的初恋苏晚。 只是我没想到,苏晚会回来得这么巧,在我母亲去世后不久,在我……时日无多的时候。 更没想到,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那我算什么?这三年扮演着完美沈太太的我,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一个用完即弃的挡箭牌? 巨大的悲愤和荒诞感攫住了我,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痛得我几乎直不起腰。 医生担忧地看着我:“顾小姐,您没事吧?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吗?” 我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不用了。” 我没有家人了。 母亲走了,父亲早就不在了。至于沈逾白……他很快就是别人的家人了。 我拿着那一沓判了我死刑的报告单,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 阳光刺眼,车水马龙,整个世界鲜活而喧嚣,却仿佛都与我隔着一层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