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关禾儿。”
嗓音温温,伴着窗外不停啼鸣的莺,竟是意外好听。
我心念一起,想同他说,他这么久都没再提回京城的事,要是一时没决定走不走的话,等来年,要不要一起开一间酒铺。
可我没等到他的答复,却看见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眼皮上翻,直勾勾瞪着我。
我醒了。
大雨还在下。
远处山巅已起天光,我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听到关节在我身体里嘎吱作响,仿佛一夜之间破败老朽。
从崖下爬出来的时候,我狼狈得像条流浪狗。
我趴在地上想。
这五年,我安安分分杀猪,规规矩矩做人,左邻右舍没有谁说过我不好。
我救他一命,还好吃好喝招待着,他留了金叶子不告而别,就算我们两清。
可要不是他,我哪可能招来这些杀手?
现在房子烧了,四清县也没法待了,我用力抹了一把泪。
我能去哪儿呢?
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
一路胆战心惊下了山,我没敢上官道,只身踏进灌木丛生的小径。
头越来越昏沉,不用探我都知道自己的体温在上升。
这里条件那么差,我身上也没带什么药,真要烧起来,我必死无疑。
求生欲迫使我加快了脚步,可大雨下的山林分不清方向。
这里好像走过。
这里好像刚才也走过。
这里呢?
我思维混沌,急得像只无头苍蝇。
而在黑暗殴打我的前一秒,我终于看见一扇将开未开的门,灰绿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漂亮得好似海市蜃楼。
3 京城重逢
“还未醒吗,这都三天了?”
“许是累坏了,昨夜里又起了烧,大人守了一夜,清早才退下去。”
“也不知遭了什么难,手上的刀就是不松。”
有细微的声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等我睁眼时,说话的人已经走了,只有桌上的烛台在兢兢业业。
身上的被褥温暖又柔软,我不知道多久没感受过了。
我的刀没被人收走,并排摆在枕边,一抬手就能摸到,这让我安心不少。
这一觉睡得太长,骤然看见晴天旭日,竟一时睁不开眼。
谢玉芝来时,我正傻呆呆站在门口,连鞋都没穿。
他们称他为国师。
这些年一直同师父住在山上,因遭人下毒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半年前才醒来,师父说他突然身缠因果,要他下山。
恰好来到这里,突逢大雨,行路艰难,才寻了处少人的宅子住下。
至于救我,纯属巧合。
国师能掐会算。
闲来无事在廊下随手扔了几枚棋子,看出附近有人命不该绝。
“真是奇怪,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接下去有何打算?”
“去京城。”
去问个清楚明白。
“我不甘心。”
我哑着嗓子,看谢玉芝推过来一杯热茶。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倘若真是他要杀我,我认了,可我一条命摆在这里,总不能任他杀,受了这无妄之灾,我总要讨回来的。
倘若不是,那我被追杀,也是因他而起,可我至少能说服自己,第一次小心翼翼放进心里的人,没有放错。
“既如此,那便同行吧。”
“起码在我身边,那些刺客总不敢太过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