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说他至死都没有合眼。
我抱着雪球,蜷缩成团,却仍抵不住剧痛蔓延四肢百骸。
也许是天意冥冥。
我家国尽失,注定什么都守不住。
就连雪球也丢了。
我寻遍全府一无所获。
红着眼要冲出大门时,被生生拉住:
“太子妃设宴,命你参加。”
我被强拖至后花园。
薛娇娇正与一群贵女命妇赏花。
她眼风一扫,侍女狠狠踢向我膝窝:
“说什么大梁是礼仪之邦,不会行礼?”
看我踉跄跪倒,薛娇娇满意轻笑:
“训得好,赏。”
入目一片雪白。
我瞳孔骤缩。
雪球完整的皮毛,还带着学,大喇喇扔在我眼前。
我嘶吼着扑向薛娇娇,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薛娇娇挑眉,夸打我的侍女:
“反应快,再赏。”
她命人押我坐下,端来一碗肉羹:
“喊累了吧,吃点东西。”
我紧闭双唇。
刁奴粗暴钳开我嘴硬灌,我挣扎着,推翻了瓷碗。
薛娇娇顿时冷脸:
“让她舔干净!”
我被强按在地,混着泥灰的肉块塞进喉咙。
逼我咽下后,薛娇娇才轻飘飘地问:
“兔子肉好吃吗?”
我耳边轰鸣,跪趴在地上干呕。
众人大笑着,有贵女尖声道:
“难怪如此腰细爱缠男人,原来吃了就吐,真是糟蹋东西!”
另一人附和:
“据闻大梁长公主为跳荷上舞,刻意保持身段,不如太子妃让我们开开眼?”
起哄声中,我被强拽上小舟。
所谓荷上舞,原需荷叶下暗藏支撑。
而眼前,分明只有残荷与深水。
我不识水性,薛娇娇存心要我死。
望着浑浊湖水,我却笑了。
葬身淤泥,倒也符合。
我想也不想,踩上荷叶。
扑通一声。
冷水没过我的头顶,灌入肺腑。
我却感到未曾有过的释然,任由自己下沉。
意识消失前,却有人嘶吼着跳入水中:
“姝儿!”
4
再醒来时,我躺在军中营帐。
烛光下,萧煜在批阅军务。
那清俊的侧影,与三年来为我抄经祈福的模样重合。
可一切都变了。
往事如盐,洒在我千疮百孔的心口上,痛得发麻。
他察觉我醒来,皱眉起身。
却听见帐外高喊:
“殿下,将士们都在等您庆功呢!”
他看着我,应说稍后去。
但萧煜一点也不急,耐心替我净面梳头。
最后拿出男装给我换上。
“少看一会儿就出事,还是跟在我身旁的好。”
我木着脸被他牵走。
宴上酒气冲天,众人正为攻下大梁最后一座城池庆功。
一声声欢呼,在我耳内却是国破家亡的惨叫。
我咬破了唇,喉腔溢出浓郁的血腥味。
有人认出我是女人,嬉笑着调侃萧煜:
“殿下会玩啊!既如此,我们也快活一回!”
一群军妓被推进来时,我浑身僵住。
全是被俘虏的大梁官家女子。
她们震惊看向我,愤声怒骂:
“叛徒!堂堂公主竟委身敌军,简直丢尽大梁脸面!”
“你对得起战死的太子,自戕的皇后,还有被屠戮的几万亡魂么!”
我张着嘴,喉咙却像塞了刀,哽痛得无法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