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窒息感。
那声“八万八”像颗炸雷,劈得楼道里死寂一片。
我爸江继军的脸,从煞白一点点涨红,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得意洋洋的小姨父,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我妈更是彻底懵了,拽着我爸的胳膊,嘴里反复念叨:“怎么能这样,佳娟,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小姨吴佳娟抱着胳膊帮腔:“听见没?八万八!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不然就让你们全小区都知道知道,你们老江家是怎么欺负我们穷亲戚的!”
她那个宝贝儿子,我那个表弟,也适时地往地上一坐,开始干嚎,嗓门嘹亮得能掀翻房顶。
我看着眼前这出荒唐绝伦的闹剧,看着小姨父手里那个还在闪烁的计算器,看着夏小楠那张写满了“你们能拿我怎样”的脸,胸口那股恶气非但没顶上来,反而奇异地沉淀了下去,凝成一块冰凉的铁。
我轻轻拨开还在发抖的我妈,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我爸身前。
“报警?”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小姨父,你确定要报警?”
小姨父被我这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更加凶狠地挥舞着计算器:“怕了吧?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拿钱!不然我立刻打110!”
“打。”我点点头,甚至往前递了递手机,“现在就打。需要我帮你拨号吗?”
这下,连撒泼的小姨和干嚎的表弟都停住了,一家四口八只眼睛齐刷刷瞪着我,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琪琪!”我妈吓得在后面拽我衣角。
我没回头,只是盯着脸色开始变幻不定的小姨父:“不过,在警察来之前,有些账,咱们得先捋捋清楚,免得一会儿说不明白。”
我转身进屋,没理会身后那几声色厉内荏的“你耍什么花样”。
我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手机,又拿出一个移动硬盘,不紧不慢地走回门口。
“小姨,小姨父,”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们说小楠在我家当牛做马了七天,辛苦了。巧了,我家里呢,为了防贼,客厅和餐厅一直开着监控。本来是想抓耗子的,没想到,可能拍到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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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小姨的脸色倏地变了变。
“这七天,小楠是怎么‘伺候’我们一大家子的,吃了多少东西,制造了多少垃圾,怎么使唤我爸妈的,我新买的护肤品是怎么‘被用完’的,这监控里——应该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目光转向小姨父手里那个可笑的计算器:“至于您刚才算的那些,水电煤网络费,精细食物营养品,精神损失费……挺好,等警察来了,咱们就把监控一放,再把这些费用清单,一笔一笔,跟监控画面里的‘劳动成果’对照一下。看看警察同志是觉得我们家该赔你们八万八,还是你们该赔偿我们家的经济损失和精神伤害。”
小姨父的脸彻底青了,按着计算器的手指僵在半空。
“哦,对了,”我像是才想起来,补充道,“你刚才说我推小姨,吓到表弟了?巧了,楼道也有监控。谁先动的手,谁在撒泼耍赖,应该也拍得清清楚楚。够不够成故意伤害,恐吓未成年人,咱们让警察叔叔一起鉴定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