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抄起脚边喝了一半的橘子汽水瓶——
“哎呀!手滑了!”
“哐当!”
瓶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上。
黏糊糊的糖水和橘子果肉,糊了他一鞋面。
我捂着嘴,假惺惺地道歉:“哎呀呀,真系对唔住咯,陈同志~”
他低头,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皮鞋,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然后,在我得意洋洋的目光下,他居然……蹲了下去。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帕,一声不吭地,开始擦鞋。
动作很慢,很仔细。
我愣住了,胜利的喜悦卡在喉咙里。
他擦完鞋,站起身,依旧面无表情。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的目光,飞快地、像被烫到一样,从我飞扬的发梢上掠了过去。
一秒,就一秒。
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挺拔又……有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我站在原地,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条破胡同的平静日子,算是被我谢韵仪,彻底撕了个稀巴烂。
也好。
我倒要看看,是这胡同的规矩硬,还是我谢韵仪的骨头硬!
姑妈在屋里气急败坏地喊:“死丫头!还不滚进来!等着喂蚊子啊!”
我最后看了一眼陈建国消失的巷口,哼着歌,扭着腰,慢悠悠地回屋了。
明天?
明天咱们走着瞧,陈木头!
2.
我叫谢韵仪,人送外号“港岛小辣椒”。
昨天刚用一瓶橘子汽水给那个叫陈建国的木头墩子开了光。
今天?
咱继续!
姑妈一大早就堵在我房门口,手里拎着件洗得发白、领子都磨毛了的蓝布衫,跟递圣旨似的:“仪仪,换上!今天跟我去胡同口打酱油!穿你那身妖精衣服出去,我谢韵芬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我瞥了一眼那衣服,差点笑出声。
“姑妈,你这是要cosplay革命老前辈咩?”
我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最辣眼的荧光粉吊带裙,当着她的面,慢悠悠换上。
姑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你给我等着!”
她摔门走了。
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完美!
出门?
走起!
胡同口的自来水管,是街坊们洗菜洗衣的“公共澡堂”。
我拎着个印着Hello Kitty的塑料盆,大摇大摆走过去。
水龙头一拧,清凉的水流哗哗作响。
我掏出从香港带来的、贵得要死的“夏士莲”洗发水,挤了一大坨在掌心,揉出丰富的泡沫,直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洗起了头!
泡沫顺着我的大波浪往下淌,流了一地。
几个正在洗菜的大妈,手里的青菜都忘了搓,眼珠子瞪得溜圆。
“哎哟喂!快看!谢家那丫头又作妖了!”
“这大白天的洗什么头?水不要钱啊?”
“就是!还用那么香的玩意儿,熏得我脑壳疼!”
我闭着眼,享受着泡沫的按摩,故意把水溅得老高:“舒服哦~关你们咩事?我乐意!”
正洗得欢,一个熟悉的、硬邦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同志,请节约用水,并注意公共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