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笔记本放回窗台,摆在绿萝旁边。藤椅上的阳光还没散,暖融融地裹着被子,像是怕它着凉。那天晚上关店时,林伯特意把临街的窗留了道缝,他总觉得小满说不定会回来找,要是门关紧了,女孩该着急了。
接下来的几天,雨停了又下,巷口的梧桐叶开始发黄,一片片落在书店的青石板上。林伯每天清晨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擦窗台的玻璃,然后把那本笔记本往阳光最暖的地方挪一挪 —— 早上的阳光斜照在封面上,能把上面的书店木门照得格外清晰。
有时整理书架累了,他会坐在藤椅上翻开笔记本。看到画里自己擦玻璃的样子,会想起秀琴当年总笑他 “擦个玻璃比修书还认真”;看到画里的老座钟,会想起二十年前两人一起修钟的夜晚,秀琴拿着手电筒给他照光,说 “你看,指针动了”;看到画里的绿萝,会想起赵婶送花时说的 “这花好养,就像咱们巷子里的人,耐得住日子”。
第四天下午,巷口修鞋的老周来借《三国演义》,看见窗台上的笔记本,随口问:“这是谁的本子?摆这儿好几天了。”
“美院的一个小姑娘落这儿的,叫小满。” 林伯把书递给他,“等她来拿。”
老周翻了翻笔记本,啧啧叹道:“这画得真像,你看这书架,连第三排那本缺角的《水浒传》都画出来了。” 他指着其中一页,“我上次来借书,就看见这姑娘坐在这儿画,当时还以为她是来写生的,没想到是画你的书店。”
第六天早上,赵婶送了束桂花来,放在柜台的瓷瓶里,巷子里的风一飘,满店都是甜香。“林伯,你见着小满了吗?” 赵婶一边整理桂花,一边说,“昨天她妈来我店里买花,说小满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说丢了个很重要的本子。”
林伯心里一动:“是不是深绿色的硬壳本?上面画着咱们书店的门。”
“对对对!” 赵婶眼睛一亮,“她妈说那本子里全是她画的画,小满都快急哭了。”
“别着急,本子在我这儿呢。” 林伯指了指窗台,“等她来了我给她。”
赵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姑娘心细,丢了东西肯定睡不着觉。你不知道,她上次还帮我画了张花店的速写,我挂在里屋呢,来客都说像。”
第七天傍晚,天刚擦黑,巷口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伯抬头一看,只见小满攥着把折叠伞站在门口,浅蓝色的衬衫被风吹得有点皱,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书店,最后落在窗台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进来。
林伯放下手里的修书工具,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吧,外面风大。”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怕踩碎什么。她站在柜台前,手指紧紧攥着伞柄,声音比平时更轻:“林伯,请问您见过…… 一本深绿色的笔记本吗?硬壳的,封面上画着书店的门。”
林伯指了指窗台,绿萝的藤蔓垂在笔记本旁边,橘黄色的台灯把本子照得暖融融的:“在那儿呢,我给你留了七天,就知道你会回来找。”
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本熟悉的绿皮本时,眼睛突然亮了,快步走过去拿起本子。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封面的木门,又翻开第一页的 “小满的写生簿”,眼眶忽然红了,大滴的眼泪落在纸面上,晕开了旁边的桂花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