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姬玄晖忖量,随即点了点头,“唤孙老去瞧瞧他吧。”

卫阑在原地咂舌良久。

孙居正从前起居没个定数,自从到太子府养老,戌时就寝,卯时起身,很是规律。这厢刚躺下,卫阑就跟催魂儿似的追过来了,老头儿从被窝里起身时,气得胡子都能翘起来。

进门前,孙居正还信誓旦旦地说:“胡扯!他不就受了点风寒和外伤么?服了药今夜热便该退下去!”

卫阑惯会说话哄老爷子,连声道:“是是是,老爷子且再瞧瞧,也好叫殿下放心不是。”

孙居正听出点不对味儿来,压低声道:“这殿下……对他怎么这么上心?”

卫阑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恨不得立刻回窝睡觉,面上还堆着笑,顺道替老头拉开了门,“主子的心思咱们哪能猜透,但听令行事一准儿没错,老爷子,快去瞧瞧他吧。”

说话间,孙居正就让他给推进门了。

景殊正卧在榻上,闻声抬头,见进来的是见过一回面的老郎中,便笑道:“老先生,您又来啦?”

他骨子里仿佛就篆刻着端正礼数,又生了副儒雅文秀的好样貌,即使再卑贱的境况,瞧着也清贵。

孙居正却皱了皱眉,他打眼一瞧,便发现景殊的脸色比天明时要差了许多。

不见血色,病重之象。

脖子上还多了青紫的指痕。

“药可服了?”孙居正一边问,一边俯身去拆景殊腕上的布巾,余光瞄他脖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服下了。”景殊答得很乖,又说:“太子来过了。”

孙居正一顿,便懂了,便权当没瞧见过

孙居正:“那怎么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

景殊不语,他知道问题出在哪。

孙居正将指尖抵在那受过刑的腕上,今日他见这小子双腕实在是无处下手,便没敢把脉,此刻却顾不得许多,谁想到搭上少顷,他脸色遽然变了!

其脉极缓,时见一止,且止无定数。

孙居正越探越心惊,惊疑不定地瞧过去,正色问道:“小子,你同老夫老老实实地交代,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景殊疼了也不吭声,指尖却颤栗着,他笑得仍旧没心没肺,轻声说:“老先生可知,南景皇室有一秘药,名为归元散。”

“你……”孙居正悚然。

南景刑罚多严酷,这秘药也是其中之一,专用来喂给那些练过内家功夫的。

归元散,归元散,服下此药,毋抡练过多少年的内家功夫,归元尽散!

内家功夫若是被强行破去,气血瘀滞,必是要元气大伤!

景殊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笑得斯文,轻声说:“劳烦老先生费心。”

他的君子之气融在了一言一行中,儒气又规矩,即使是孙居正对南景深恶痛绝,也不得不承认,很难将这人与昏聩无道的南国景氏联系起来。

孙居正叹了口气,道:“方子得改改,先前的药不能用了。”

景殊便客客气气地道谢。

孙居正开完方子,将之给了院子里的婢女后,便匆匆忙忙地找着卫阑,非要去见姬玄晖一面。

书房内,姬玄晖搁下公务,问道:“孙老,急着见孤,是有何事?”

“殿下今日不是吩咐老夫,去给南国来那位看诊。”孙居正如实道,“老夫来,就是想问问殿下,这病,殿下的意思是怎么治?”

这话里绕着弯,姬玄晖了然,便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孙居正便明白了,说道:“保命无忧,只是他这身子想调养好,怕是难,还有那双手,必定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