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穿着二十块钱的胶鞋,却说着最远大的梦想。
第二天她主动要求代课。五年级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孩子们写得五花八门——想当超市收银员因为"能天天见到好吃的",想开拖拉机因为"比牛走得快"。
只有小满写道:"想当老师,像陈老师那样。不过要去更远的地方,告诉所有人我们青山村有多好。"
下课铃响时,教室后排突然骚动起来。那个说没见过兔子的男孩趴在桌上发抖,嘴唇发紫。
"小涛哮喘犯了!"有孩子尖叫。
林晓冲过去翻他书包——没有药。孩子们七嘴八舌说药早用完了,他爸妈过年才回来。
"帮我照看其他孩子。"她一把背起男孩就往镇卫生所跑。山路颠得她几乎摔倒,男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身后传来摩托车轰鸣。陈默一把接过孩子:"上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紧紧搂着陈默的腰,能感受到他后背急促的心跳。男孩的额头抵在她肩上,滚烫。
卫生所的老医生摇着头:"幸亏来得及时......你们学校得常备应急药啊。"
回程时夕阳西沉。摩托车停在山路边,脚下是万丈深谷。陈默突然说:"三年前也有个孩子这样没了。"
林晓攥紧衣角。
"那时候我刚来,不懂要备哪些药。" 他望着远山,"现在每个老师抽屉里都有哮喘喷雾和肾上腺素笔。"
暮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有飞鸟掠过天际,消失在苍茫暮色里。
"为什么留下?"她轻声问,"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陈默笑了笑。山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浅浅的疤痕。
"我爹就是那个没来得及救活的孩子。"他发动摩托车,"走吧,孩子们该想我们了。"
路灯次第亮起,像散落山间的星星。林晓望着前方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发胀。
那天夜里她失眠了。手机收到省城同事发来的教学比武通知,附件里是往年获奖者的风光照片。她想起自己装修精致的公寓,想起每周必去的瑜伽课。
窗外传来簌簌声响。推窗看见陈默正在操场上修篮球架,身边围着几个住校的孩子。月光把他们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像皮影戏。
小满突然抬头看见她,用力挥手:"林老师!陈老师说今晚有流星雨!"
她套上外套跑下楼。陈默递给她一把瓜子:"山里空气好,看得清楚。"
孩子们七嘴八舌许愿:想要新书包、想爸妈回来、想让林老师一直留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陈默嗑着瓜子笑:"流星雨要半夜才有,你们该睡觉了。」
赶走孩子们后,操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虫鸣。篮球架终于修好,陈默试着投了个篮——没中。
"其实我知道那个教学事故。"他突然说。
林晓僵住。那是她最不愿提起的耻辱——因为忙着准备评职称公开课,忽略了学生的心理问题,差点酿成大错。
"省重点中学竞争激烈,难免的。"他擦着篮板,"这里节奏慢,适合疗伤。"
"我不是来疗伤的。"她脱口而出。
陈默转身看她。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我是来......"她卡壳了。来干什么?逃避?镀金?还是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