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太自然了。自然得让我心底发寒。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那个锁着的柜子里只是些寻常杂物。
我僵硬地跟着他们走到客厅，接过父亲递来的点心，味同嚼蜡。
“明远晚上不过来吃饭了，律所有个紧急案子。”母亲一边倒水，一边状似随意地说。
我猛地抬头。哥哥不来？是巧合，还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支开他？我的目光在父母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破绽。
父亲正低头看手机，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母亲则专心地看着水杯，水流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却又处处透着让我毛骨悚然的诡异。
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父亲的病历、母亲的治疗记录、哥哥那些绝望的邮件、天价的保险单……它们在我脑海里疯狂旋转，交织成一幅巨大而残酷的画卷。
为什么瞒着我？
是因为我最小，最脆弱，承受不了父亲即将……离世的打击？还是因为，我曾在他们眼里，是最不懂事、最会添乱的那个？
一种混合着心痛、委屈、愤怒和被背叛感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翻腾。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一起承担！而不是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被他们精心保护在谎言编织的温室里！
深夜，我再次悄悄下楼。
我没有去书房，而是走到了父母卧室门口。里面静悄悄的。
我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在门上。
里面传来极轻的、压抑的啜泣声，是母亲。
然后，是父亲极其低沉、含混不清的安抚，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加缓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吃力：“……别哭……婉婉……为了……小晴……”
紧接着，是一阵细微的、像是肢体轻微碰撞摩擦的声响，以及母亲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语：“可我怕……我怕我装不下去了……振宏……你今天……差点就……”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但那个“装”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他们真的在装！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我面前扮演着“正常”！
我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愤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窒息般的心疼所取代。我想象不出，他们这五年来，是怎样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秘密，在我面前演着这出完美家庭的戏码。父亲要对抗病魔的侵蚀，维持体面；母亲要照顾病人，还要扮演无忧无虑的妻子；哥哥要拼命工作，筹措那看似无望的天价治疗费……
而我，却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用痛苦编织出来的“幸福”。
第二天早餐时，气氛依旧“正常”得令人窒息。
母亲煎了完美的太阳蛋，父亲看着报纸，偶尔评论一句时事。他们甚至讨论了下周的家庭旅行计划，一个短途的海边度假。
我低着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黄色的蛋液流出来，像我心里溃不成军的情绪。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父亲，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爸，你最近……睡眠还好吗？看你好像有点累。”
空气瞬间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