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度假村门口立着个古怪的金属门框,闪着幽蓝的光,叫“发质扫描仪”。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守着,每个进去的人都要把脑袋伸过去照一下。那机器会响,一声是“活性足,请进”,两声是“衰败,止步”。我顶着这头光溜溜的脑壳,根本过不去。

退回殡仪馆,冷气钻进骨头缝。工作台上还散落着前几天送来的无名尸的头发,干枯脆弱,带着一股散不去的消毒水味。我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动手了。我把那些死人的头发一缕缕捋顺,混上粘模型用的透明树脂,对着镜子,一点点给自己贴了一顶假发套。手艺还没丢,贴上去,竟有几分真样子,只是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尸臭,怎么都压不住。

第二天,我混在一群大妈里,穿着蹭了灰的保洁服,低着头往那蓝光门框走去。心快跳出嗓子眼。轮到我了,我僵硬地把脑袋伸过去。蓝光扫过我的头顶,机器吱嘎响了一声,绿灯亮了。“活性足,请进。”白大褂挥挥手。那顶用死人头发做的发套,骗过了机器。

里面奢华得刺眼,空气里飘着古怪的香薰味。我推着保洁车,按照偷看来的房号,找到他的房门。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就顿住了。门框上方、正对着猫眼的位置、甚至走廊的花盆里,都藏着微型摄像头,红光一闪一闪,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牢牢护在中间。别说进去,就是在门口多站一会儿,都会立刻被察觉。

我低着头,用力擦着门口光可鉴人的地板,水桶里的水晃得厉害。剃刀就在我口袋里,沉甸甸地坠着,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还没等我喘口气,祸事就追到了殡仪馆。那天我刚给一具残破的遗体打完蜡,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隔着玻璃,我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围住了大门,举着白布写的横幅,上面墨汁淋漓地写着“交出妖女”、“献祭镇邪”。

带头的是隔壁村的张婶,她手里挥舞着一沓黄符,尖着嗓子喊:“祈福堂的法师说了!就是林厌身上的晦气冲了咱们的风水!拿了这‘秽气转化符’,就能把她的霉运转走!”她旁边的人疯了一样往前挤,伸手要抢那符纸。我认得那所谓的“转化符”——那粗糙的纸质,那干枯发脆的触感,分明是用化疗病人的头发压制的。陈祈安竟然用这种东西来蛊惑人心。

砸门声砰砰响,像是要把我这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拆了。继兄躲在人群后面,眼神躲闪。我缩在停尸房最里的角落,冰柜的嗡鸣盖不住外面的叫骂。他们要把我交出去,用我的“不洁”去换他们的风调雨顺。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很快就被烧干的怒火蒸发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夜深后,喧闹暂歇,我溜出殡仪馆。养生堂那边还亮着灯,为了第二天的什么“毛发静修会”。我绕到后院,找到通风管道的出口,铁丝网早已锈蚀。我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几个小纸包,里面是我平时攒下的东西——给动物尸体防腐时刮下的骨粉,还有从后山腐烂树根里收集来的致幻蘑菇磨成的细粉。

我将这些灰白色的粉末混合在一起,对着通风口,一点点吹了进去。细微的粉尘被气流卷着,无声无息地送往养生堂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