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明白了，为何我的女儿会是这副模样……
果真，问题不在于我没教导好，而是有人教导得太好了！
我抹去泪水，把信件和金条小心地收进布包。
我镇定地走入了厨房。
这么多年来，为了节省每一分钱、每一两米票，我甚至不敢让自己吃一顿饱饭。
只怕沈言和思思吃不饱，只怕他们会斥责我这个成分不好的人嘴馋。
但这一回，我为自己下了一大碗白面，还奢侈地加了一个平日里连念头都不敢有的荷包蛋。
我需要补足我的元气。
补回这么多年来被抽走的精气神与尊严。
吃完面条，我连碗里的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尽情享受着这份久违的安宁和惬意。
大概半小时后，沈言领着思思回了家。
他面色阴沉地快步走到我跟前。
当他看见我正安然地坐在桌旁，怒火瞬间被点燃：
“苏沁，你晓不晓得今天害我在全厂职工面前颜面扫地？”
“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居然还有脸面在这里吃面条卧鸡蛋？”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会娶了你这种思想败坏的女人！”
“思思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
沈言如同过去一样，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那些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责骂。
我知道他想再看我辩解，看我发疯。
可这一次我只是盯着眼前的空碗，一言不发。
沈言对我的反应有一些错愕。
到最后他粗重地喘着气瞪了我一眼，随即把思思推到我身前，
“过去，让你妈妈抱一下，让她脑子清醒一点！”
“你瞧瞧你把孩子给吓成了什么样子！”
我扫了思思一眼，语调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何必白费那份力气？”
“反正今天没事了，明天她指不定又会去偷谁家的表。”
我已经不要他们父女俩了。
这个小恶魔哭不哭，和我有什么关系？
6
批判会议结束的第二天，红星厂的公告栏前再次因我而沸反盈天。
一幅全新的大字报上，用醒目的黑墨宣告着，要将我这个“问题分子家属”从厂里除名，下放到西山农场！
边上有人激动地嚷道：
“听说了没？马厂长放话了，要把小偷妈直接送派出所，让她在里面待到老！”
我仅仅是默然立在人群的边缘，好像那张纸上裁决的，是某个毫不相干之人的宿命。
我的镇定，在旁人眼中成了顽固不化的挑衅，辱骂声越发狠毒。
我不慌，沈言反倒慌了。
他推开众人，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到锅炉房后面，压着嗓子低吼：
“你究竟要干嘛？还觉得不够出丑吗？！还不赶紧去给马厂长下跪道歉？！”
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在他惊愕的注视下，我一步步走到人群中央。
“我女儿是小偷，我这个小偷妈要被下放农场？”
我指着沈言，
“那他呢？为什么不让小偷爸也跟着一起下放？小偷奶奶也应该要下放才对啊！”
整个院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爆发出更加剧烈的议论声。
沈言那张素日斯文的面庞被惊惧与怒火拧成一团，他压着嗓子低吼：
“苏沁，你是不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