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呢?”我问。
“林觉得那是浪费时间,”Kaelo撇撇嘴,“她要去追踪猎豹捕食,她说那才叫力量,叫野性。”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一个想拍温情,一个想拍杀戮。
“后来呢?”
“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架。”Kaelo压低了声音,“我听到林嘲笑陈。”
“她说什么?”
“她说:‘你骨子里根本不是探险家,你是个伤春悲秋的诗人,只配躲在城市里拍你的小猫小狗!’”
小猫小狗。
那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一直拍的,就是城市里那些安静的,不起眼的角落。
我瞬间明白了。
陈屿在林萧那里,也在徒劳地寻找认同。
他想证明自己也能像她一样“自由”、“强大”。
结果,他被那个他所向往的“同类”,鄙视得体无完肤。
他信里写的那些,他和林萧的“灵魂同步”、“棋逢对手”,全是他妈的他自己意淫出来的。
他不仅骗我,他连自己都骗。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让Kaelo带我去了那个河边。
我们在晨雾里等了很久。
当太阳升起,金色的光洒满草原时,一群大象,真的出现了。
一头巨大的母象,带着几头半大的小象,小心翼翼地趟过河水。
画面温柔,宁静,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我按下了快门。
我想,这或许才是陈屿真正想拍,却没有拍成的风景。
我给这张照片命名:《归途》。
好的,我们继续。
7
尼泊尔,加德满都。
我住进了一家能看到杜巴广场的小旅馆。
推开窗,下面是嘈杂的人群,卖手工艺品的小贩,还有成群飞舞的鸽子。
神像和人,就那么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旅馆老板娘是个胖胖的尼泊尔女人,正在前台跟人视频。
应该是她丈夫,她在电话里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抱怨着什么,但脸上的笑容,甜得能腻死人。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发空。
这种世俗的,踏实的幸福,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一封新邮件跳了出来。
是我们的一个共同朋友,一个也玩摄影的哥们儿。
邮件标题很直接:【你看看这个,也许能明白点什么。】
下面是一个链接。
我点开,是一个国际地理杂志的专访页面。
封面人物,林萧。
照片上的她,站在一座冰川之巅,穿着专业的登山服,眼神锐利,像要穿透屏幕,直刺人心。
她确实很强大,强大到不近人情。
我往下翻,看完了整篇采访。
全是关于她如何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峰,如何挑战极限。
直到最后,记者问了一个关于“合作者”的问题。
“听说您曾和知名旅行作家陈屿先生有过一段长期的合作,能谈谈您对他的看法吗?”
我看到屏幕上,林萧笑了。
那是一种很淡的,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她说:“陈屿?一个不错的旅伴,他的文字很有才华。但可惜,他的才华撑不起他的野心。”
我的呼吸停住了。
记者追问:“野心?是指他在探险领域的追求吗?”
“不,”林萧摇头,她的回答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陈屿所有的伪装,“他总在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归属感’。我们不是同路人,我的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