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好的桂花糕冒着热气，甜香弥漫了整个屋子。陈默扶奶奶坐下，递过一块，自己也拿起一块，入口即化的甜里藏着桂花的清冽。“奶奶，您上次说我偷摘枇杷，后来怎么样了？”
奶奶咬了口桂花糕，眼睛眯起来：“后来啊，王大爷追到家门口，你躲在我身后，把枇杷全塞我兜里，还喊‘是奶奶让我摘的’。”她笑得直拍腿，“我给王大爷赔了两斤鸡蛋，回来罚你站墙角，你还哭着说枇杷甜，下次还要摘……”
陈默也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那些没听完的故事里，藏着这么多他遗忘的温暖。他陪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她讲街坊邻居的琐事，帮她修剪窗台上的月季，就像无数个寻常的周末——可他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额外时间”。
傍晚，奶奶坐在竹椅上打盹，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陈默看着奶奶安详的睡颜，轻声说：“奶奶，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藏了二十多年，总觉得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说，却差点永远没了机会。
奶奶似乎醒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哎”，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夜色渐深，陈默帮奶奶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着。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他知道，24小时快要到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奶奶，把那句“再见”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齿轮转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陈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借时铺的柜台上，怀里还残留着桂花糕的甜香。林砚之站在对面，怀表已经放回抽屉。
“记忆已提取。”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陈默下意识地想回忆奶奶下葬那天的情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没有细雨，没有哀乐，没有冰冷的遗像，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但胸口的暖意却无比真切，比任何记忆都清晰——那是奶奶的手温，是桂花糕的甜，是那句“我爱你”的回响。
他起身告辞，推开门，雨已经停了，弄堂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清新。
回到出租屋，室友正蹲在厨房煮糖水，看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地念叨：“刚买的桂花糕，等会儿蒸了吃，记得火别太急，蒸透才不粘牙。”
陈默愣住了。室友是北方人，从来不吃桂花糕，更不可能知道奶奶的口头禅。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室友却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搅着锅里的糖水。
第二天早上，陈默去公司楼下买早餐。卖早餐的阿姨总是埋头忙活，很少说话，今天却在递给他包子时，额外塞了一把枇杷：“刚进的，甜，你尝尝。”
陈默看着手里的枇杷，表皮还带着新鲜的绒毛。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小时候偷摘枇杷的事，阿姨怎么会……他忽然想起林砚之没说过的话，或许借时的代价，不只是抵押的记忆，还有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回响。
他咬了一口枇杷，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奶奶院子外的枇杷味道一模一样。胸口的暖意再次涌上来，这一次，他没有哭，只是轻轻笑了——有些再见，不必说出口，也能永远留在心里。
借时者群像·执念的重量
粉笔灰里的时光欠条
